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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然后又拼命点点头,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马上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笑了,虽然戴着大口罩,但我看出来他的笑,因为他眼角的皱纹都被挤出来了:“那就是找我有事?”我深吸一口气:“是有事要咨询你,如果可以,今天下班后,我在医院外面等你好吗?”他很轻松地点了点头,居然同意了。
那一刻,我紧张得都快哭了。我说过,他一直都是个好医生的,之所以同意下班见我,一定是以为我在向他咨询我的病,那一刻,我也只好将错就错。
男人其实还是很软弱的,比如在面对着一个比他小而且又很无助的小女人的时候。当然,我还是低估了江醇。那天,他从医院里出来,未等我说话,就告诉我说,要请我吃饭。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原来他早就看出来我要和他说的话并不是咨询病情之类,而是一个小女生毫无设防地坠入了他的情网。也许这情网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掉进去。我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安静地跟在他后面,任他将我带到任何地方,心里满胀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带我来到一个安静的小餐馆。他说,这是他和妻子最喜欢来的地方。我知道他的用意,他是希望,用一种婉转的方式,打消我不该有的念头。
我坐在那儿,觉得十分委屈,当然这委屈多半是为自己。我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事情,从记事以来所有所有的不开心,我都想起来了,然后还一股脑儿地都记到他的账上,仿佛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于是我哭了,哭得特别伤心,哭得他都不自在起来,生怕周围人会产生疑虑,会怀疑我们两人的关系不正常。他为我要了一杯热水,我轻轻转动着杯子,无声地抽泣,不敢抬头。江醇很小心地问:“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误会和错觉?”“我才没有误会呢,”我抬起头看着他,“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上你了。”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又流出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从裤兜儿里拿出一条大手帕来递给我,自己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你还小,有些事你并不懂。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有家的人。更何况,我对你也确实没有别的意思。”他突然把眼光折回来看着我:“知道吗?你比我女儿才大8岁。”我说,我明白,我知道你对我没别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有家,有妻子,可是我管不住自己去想,难道你就能管住自己的念头吗?没有人能管住自己的念头。
江醇没有说话,开始一点点给我讲他和他妻子的故事。我心里乱乱的,具体他说的是什么,其实都没太听得进去……时间飞快地跑到9点整,他惊觉地看了一下表,说太晚了,还得送你回家呢。我摇摇头说还有末班车呢,不需要你送。然后指指刚用来擦眼泪的大手帕说,这个我要了。他轻轻摇摇头,脸上浮现的是特别无奈的那种笑,连那种笑,都这么迷人。临告别时,我答应他,会尽量忘了他。作为交换条件,他也答应我只要一有时间就会约我出来吃饭。
其实如果一个男人不想和一个女人再有任何发展的话,最好连这样的条件都不要答应,因为有一就会有二,这是真的,男人和女人,确实是一种易燃物,而当时的江醇却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些。也许是因为他太自信了,又或者,是因为才刚拒绝了我而产生的不忍,男人通常以“做普通朋友”这样的小恩小惠去安慰一个他不想要的女人,江醇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在最初的两年里,我们就是这样若即若离地交往着。在这种若即若离的交往中,我和他之间,也由可有可无的普通朋友,而过渡到了无话不谈的知己。从每一次的谈话中,我开始更多地了解他,了解到他内心里更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只有我自己最知道,其实这些年来,我对他的心意从未改变,我只是在等,等一个契机的到来。
好比经历了千山万水,我终于等来了那一夜。
为了更方便和江醇交往,也为了更隐蔽地藏好自己的秘密,一年前我就从家里搬出来了,爸妈也拗不过我,更何况弟弟也参军回来了,家里的房子确实紧张,于是他们也没特别反对。我先是申请了单位里的宿舍,后来宿舍楼拆了重建,我就开始在外面租房子,当然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成了非常要好的男女朋友,不过我们还谁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他经常会到我租的房子里来,给我做晚饭吃,看着他在厨房系着围裙忙碌的身影,我什么都不用吃,就已经幸福得要昏倒了。
我24岁生日,也是他给我过的,他一直都叫我“丫头”,他说,丫头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嫁出去呢?也就了了我的心思了。我说,你能有什么心思啊?还不是想赶紧把我轰开。他就笑,告诉我说,咱们是两代人呢,你知道咱们是两代人吗?按说你都应该叫我叔叔的。我说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是男人,我是女人。
他不说话,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然后故作轻松地说,该死该死,还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呢。
我说我不需要礼物,只要你不往外推我,让我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能看到你,就行了。说着说着,我的眼睛就开始湿了。而他也有些把持不住的样子,不断地用手去胡噜我的头发,不断地骂我傻。我说我就是傻,傻到家了。
桌子上放着已经冷了的根本也没动几口的菜,当时已经是晚上7点了,我知道再过一会儿他就该走了,心里难过得要死,如果是在平时,也就罢了,可今天,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我望着他,空气里面凝聚了一丝伤感。这样的日子,真不知到哪儿才是个头儿?我抿了一点红酒,故作轻松地说,说的没错,是该嫁人了。
他点点头,是啊,再不嫁人可就真没人要了。“没人要了……”我笑着去重复他的话,我想那天我们都有点喝多了,当我把头猛然扎在他胸前,我感觉到他心里“咯噔”一下,身子微微一颤。是啊,在此之前,我们还从没有身体离得这么近过,他一直都很尊重我,但此时此刻,原本平静如水的身体里似乎真的有什么开始燃烧起来,我眩惑于这种燃烧,我想也许今天就是我的成人礼,于是仰起头看他,想不到猝不及防地他就把嘴巴凑过来,并用他的身体盖住了我的……那可是我的初吻啊,既是我的初吻,也是我的初夜,虽然我已经24岁了,但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这么些年唯一的一个。
那匆匆降落的一吻,仿佛政府部门的公章,一下子就把我盖成了他的项目、他的人。有一种垂直降落的眩晕,又像是坐着一根丝绸顺着一个无底洞往下滑……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我呼应着他,眼泪落满腮。男人不会拒绝喜欢他的女人,所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上的早晚。我没有更多的奢求,我只想在他身边,现在,我终于成为他的女人……想到此,我躺在他怀里,喜极而泣……可事后,他却马上后悔了。怪自己喝了太多的酒,竟然穿衣要走。这对我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我由幸福的极致,降落到另外的极致。
那么羞辱。我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甚至比被子下面赤裸裸的身体还要可怜,那是一种无处藏身的滋味。他说了那么冷冰冰的三个字:请原谅。我羞愧得恨不得马上就去死。问他,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他说他该死,不该做出那样的事情,还说他既对不起妻子,也对不住我……
完全没有我所期待的初夜的美好,梦做得美,然而破碎得也快。这之后,为了理清这段不该发生的婚外情,我们又谈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纠缠、泪水,然后拉抽屉开抽屉的话说了无数次,然后不了了之。在一次又一次的虚拟分手和忏悔中,我们一次又一次重新拥抱在一起。
汤显祖在《牡丹亭》里说:情一旦发生,则一发不可收。这句话用在我和他之间,真的是再准确不过。
一直都是我追他的,一直都是。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很被动。被动地要我,被动地接受,被动地承认。我以为,我们是会有以后的。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结果去努力,戏里的王宝钏在寒窑里苦等18年,也是为了等她的官人薛平贵给她一个圆满的结果。
在我眼里,江醇一直都是个活得很累的男人,这也是我对他难以割舍的原因。虽然我比他小这么多,可是我很疼他,也很体谅他,有时就连他都说,其实他老婆才更像是他的女儿,至于我,在很多时候,反倒像是他的姐姐。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牵挂,有时确是和年龄无关的。
我和他认识20年,莫说是情人,即使是夫妻,我想也会生出“相对两无言”的厌倦。有时连他都问我,你看我都这么老了,还守着我有什么意思呢?再不嫁人,可就真嫁不出去了。我笑着说,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等你老了,身边没个亲人了,我再来伺候你不好吗?我说的这可是心里话。只要有一天这样的日子,我都会无怨无悔地等下去,陪下去。在这件事上,我从没有逼迫过他,更没有因此而要挟他离婚。只要是让他感到为难的事,我就不会去做。
那时他还没查出有这个病呢,真正查出这个病是在去年夏天,从发现到走,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其实我一直都在等。曾经私下里想,他妻子是肯定照顾不了他的,我还年轻,将来要是他妻子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至少还有我。一直以为先走的会是他妻子,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会是他。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好,谁曾想一发现,就是最厉害的病,救都救不了。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我最后一次去看他,正是他走之前大约一个礼拜的光景,当然我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去的,他女儿也在,后来,他女儿出去打水,我快步走到病床前,此时纵然有千言万语,也是哽咽着无从说起。而他,却轻轻对我说了一句,怎么瘦了?他的眼睛里全是关怀,就像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