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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嘀咕着为他刚才失礼的行为道歉,还说他半天才认出我是他的邻居,而他的书店就在附近。他希望我买几本刚才撞掉在地上的书。“这些书,”他用他细长的手指拿出几本,说道,“放在您书架的上层非常合适。”说着,他伸手指给我看,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当我转过身来时,他已经不见了,在我面前的却成了歇洛克·福尔摩斯本人!他笑容灿烂,而那位老人已经变成了一堆破衣烂衫和一副假发躺在我们之间的地板上。
接下来的事,我有点记不清楚了。福尔摩斯后来告诉我说,我当时脸色苍白,就在他眼前昏了过去。但是,我想我一定很快又恢复了知觉,相信这并非幻觉,而是福尔摩斯真的回来了。我开始刨根问底,终有此书。他告诉我在瀑布边上,莫里亚蒂抓住他后他是怎样逃脱的,那个凶手又是怎样落入深渊的,他还告诉我,他当即决定将计就计,让大家以为他也死了,以便更有效地对付还活着的敌人。他为自己欺骗大家这么久而道歉,但也感到如果没有一个真心为他而伤心的朋友,他可能活不到今天。然后,他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的经历,他逃到了意大利,去过西藏、波斯、麦加和喀土穆。他三言两语,我却穷追不舍,否则也就不会有这本书了。
罪恶的世界是肮脏的,看完本书后,如果读者觉得这些案子的侦破过程真的就像是书中描写的一样轻巧,那就是我的责任了。有些经历历时数年,而在书中却只是三言两语。我还想指出的是,福尔摩斯常常不愿开口,只有我强烈要求时他才勉强同意。有时要他讲一件小事却要花费数月之久。
福尔摩斯已经通读了原稿。跟从前一样,他认为有的部分我刻意追求惊险刺激,并为此斥责我。他宁肯我写那些他所谓的“科学方法”,介绍对事实的细心观察和推理的原则。尽管他很担心也不太愿意,但他还是同意出版这本他所谓的“故事集”。书中的故事没有按照事发先后编排,而以他讲述的时间先后为序。在写作过程中,我遵循的原则是尽可能地直接引用福尔摩斯的原话,只在必要的地方进行一些阐释。
由于福尔摩斯的坚持,我将另外一些故事推后出版,这与历史记录稍有出入。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故事中那些大难不死的人,也是为了欺骗那些福尔摩斯一心想将其绳之以法但至今仍逍遥法外的罪犯们。既然本书中记述的案件都发生或开始于1891年到1894年这段时期,细心的读者应该不难发现真实事件的原型。然而,那些想从这些故事中找到历史一致性的读者恐怕会对本书大失所望。
——约翰·H.华生,医学博士
第一部分总督助理案(1)
回到伦敦几个星期以后,我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再次表现出抑郁倦怠的症状来,这在以前也有过多次,让我越来越多地了解到他的精神健康问题。我们住在贝克街,他甚至很少走出这一街区。尽管哈德逊太太严正警告过他,但他几乎无所事事,整天盯着天空发呆。偶尔他也会拿起小提琴,先慢慢地调一调音,然后试着拉一些门德尔松的旋律忧伤的曲子,但只要稍微有点不顺手,他就会猛地丢开小提琴,躺倒在长沙发上,有时会沉沉地睡上一觉。早晨报纸送来的时候是他一天中惟一热情高涨的时刻,他将报纸匆匆翻阅一遍,急切地搜寻着能让他那永不停歇的大脑感到兴奋的消息。不过,唉,大多数的案件都很稀松平常、手法拙劣,他一眼便能洞察真相。
“我打垮了我的敌人,华生,”一天吃完早饭时他说道,“也许同时我也打垮了我自己。看看这个:在查宁十字街有人抢了银行,在牛津一个妇女谋杀了她的奸夫,在怀特勘培一个工厂的几桶肥料被盗。应该做点什么呢?”
“福尔摩斯,”我说道,“也许我们应该多花点时间去欧洲大陆旅行。伦敦潮湿寒冷的天气让你有点忧郁……”
但他已经陷入了通常的那种沉默而神情茫然的状态中了,我很清楚现在最好别去打搅他。看到他又开始服用可卡因,我非常担心,因为据我判断,他之前已经戒了。
可没想到的是,他突然对我说:“你说得对,华生。我们需要一些改变,但是去欧洲大陆,恐怕我体力不支。我们就从散步开始吧,然后也许可以去听一场音乐会。萨拉瑟塔今天下午要演奏,如果他状态良好,我们将不虚此行。”
漫步穿过圣詹姆斯街似乎对他有所帮助。听完音乐会后,我们继续散步,一直走过海德公园。快吃晚饭的时候,我们才回到家。进屋后,我发现有扇窗户福尔摩斯忘了关,一摞文件被吹到了地上。我蹲下去捡,看见了一张纸条,字体粗壮有力。上面写道:
亲爱的福尔摩斯
麦斯威尔的事令人痛心,为此我感激您的帮助。你为国家尽职尽责,并且维护了大英帝国的和平。我祝您今后一帆风顺。
柯曾①① 乔治·内森尼尔·柯曾,英国政治家,1898-1905年任印度总督。
这张纸条让我倍感惊讶,也吊足了我的胃口。晚饭时,我对福尔摩斯说:“亲爱的福尔摩斯,你可从来没告诉过我你还去过印度。”
他抬起头来,表情茫然,但我看到他的眼睛还是闪了一下。
“哦,科荣勋爵的字条,你都看见了。”
我点点头,“是的,我看见了。”我有点生气地说道,“不过我有点糊涂。关于帮助维护大英帝国和平的事,你连只言片语也不曾跟我提起过。”
“这件事很让人头疼,华生。直到现在,很多细节也只有科荣勋爵和我两个人知道,或者可以说我比他了解得更具体。如果我告诉你,你就是第三个知道此事的人。不过,我认为,你应该多年以后再把它公诸于世。因为国家之间的紧张关系依然存在,涉及在内的几方依然在忍受着这个恐怖事件带来的伤痛。”
他的话渐入主题,我看得出来,他认为这个案子非常有趣,也急于让我了解事情的经过。他眼中的恍惚与茫然彻底消失了,在记忆中,他再次同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相遇了。
“当然,”我说道,“只要你认为时机未到,我就不会将它公诸于世。”
“很好,亲爱的华生,那就听我讲吧。现在没有新的案子,对我来说,回忆过去我是怎样破了那些棘手的案子也许最好不过了。在伦敦发生值得关注的案件之前,这样做至少可以让我活动活动脑子,让它不至于生锈。”
我们从餐桌移到客厅里舒服的扶手椅上。福尔摩斯从拖鞋里拿出烟斗,点燃了它。然后,他神采奕奕,开始从容不迫地谈了起来。
“我想,华生,我最好从莫里亚蒂死后我开始旅行讲起。你应该还记得我以前曾提到过我去过西藏,并在那儿和一个大喇嘛生活了两年。”
“是的,我记得,”我说,“你旅行时用的是一个挪威名字,叫西格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后来你去了波斯、麦加,再后来又去了喀土穆。”
“非常正确。你记性不错,华生。当然,我待在那些地方时所经历的事还有很多没跟你说过。我的确去过波斯和阿拉伯,但我绕了很大一个弯子。离开拉萨后,我不再使用西格森这个化名。你知道,华生,我在语言方面还算有些天分。住在喇嘛庙的那段日子里,我不但学了很多藏语,甚至还学了一种古老的西藏功夫。这种功夫可以集中身体的热量,是一项非同寻常又很实用的技能,到现在我有时还能运运功。在雪山上我曾经两次遇险,幸亏学了这种功夫才没有被冻死。不管怎么说,我穿着喇嘛那种宽大的袍子,跟随一支商队沿着一条旧的贸易路线向南走,几个星期后,到了尼泊尔的一个山谷,我们住在一座位于山顶的佛教寺庙里,可以俯瞰加德满都城,非常舒适。可惜那些头目对外国人充满仇恨,要不然,华生,我真想退休后去那儿过田园生活,在我看来,那个地方最适于安享晚年。当然,要想那么做,你要么终生作喇嘛,要么就要进行适当的伪装,因为现任统治者拉那难以容忍欧洲人的存在。
“我时刻都在伪装,除了面对理查德森先生的时候,他是英国派驻尼泊尔的外交官员,我还帮他解决了一些不可思议的难题。那个事件以后可以命名为‘霍奇森幽灵案’。另一件案子和一个来自巴黎的法国学者有关,他在当地研究用梵语所著的古代碑铭,却遇上了一些怪异的麻烦事。”
福尔摩斯停下来,吸了一口烟斗,继续说下去。后来,他一直往南走,去了印度。一越过边界,他就去了巴纳拉斯,在那儿,他学习了更多东方的身体技能。
“我学习如何全神贯注,几个月以后,我发现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呼吸,还能降低心率,甚至你,华生,如果只做一般性的诊断,也可能认为我死了。”
“简直太神奇了!”我大声地说。
“是的,亲爱的医生,确实很神奇。我还学了一些别的技能,并大获成功,我竭尽全力,因为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那你是怎样学会这些技能的呢?”我问道。
“当然是靠勤奋,还有就是幸运地找到了好老师。我感兴趣的主要是实际运用,华生,这你知道。不管印度科学是建立在何种形而上的基础之上,我都不感兴趣。不过,学会一项技能,这会帮助我取得事业上的成功,于是我不知疲倦地学习。因此,华生,代表印度科学实用性的瑜珈对我非常有用:首先,是我刚才提到的假死的能力;其次,是更为高明的伪装术,随便化化妆、打扮打扮就能让人产生身体的幻觉。当然我学习的目的很简单——在印度生存,而且一旦回到英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