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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把新送来的床收拾了一下,别的东西依然乱七八糟地放着没动。躺下之前我给孟姐打了个电话聊了一会儿,然后安静地进入了相继而来的噩梦状态。
每天我都起得很晚,然后到公司随便走走看看,公司里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一切都还算正常,总有一些不大不小的生意在关照着我们,也使公司能够维持着正常运转,保持着这样下去,一年下来赢利虽不是很丰厚但也能不错,我也就能傻呵呵地满足了。尽管长春的经济这两年在连续爬升,但总体来说,每年新注册的公司都没有关门的多,也就是说一个个满怀着无限希望的折腾到最后都是白扑腾,以垂头丧气的失望告终。老狗这些天也很少来公司,好像在外边忙着什么大事儿,我一问他他总是对着我埋汰地嘻嘻笑着说没事儿,但我总感觉他跟我说话的表情比以前僵硬了很多,反正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他代理的什么医疗器械第一批订货款也已经给打过去了,好像一百八十多万,公司的流动资金也差不多一下子被他掏空了,我回来后他还像模像样地拿着单据让我签个字,说就这几天货一到一切都好了。
今天起得特别早,对于这个我不愿面对的特别的日子,我硬着头皮还得来面对,因为今天是红孩儿被宣判的日子。早上起来后,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照着镜子看了看一副傻样儿,但现在对我来说,这些早已经不重要了,特别是今天我觉得是自己要蹲监狱一样儿。我给于凯和少将打了个电话,跟他们约好了先去趟红孩儿家,看看红孩儿的老爸。当我们三个迈进红孩儿家熟悉的小院门口的时候,我就听见屋里头哗啦哗啦的声音,少将看看我说:“还他妈有心打麻将。”我没说话径直往里面走,这些年我们每次来,红孩儿的老爸都是同样的事儿,就是在打麻将,他已经把这个娱乐当成了他生活中惟一的大事儿了。我们三个走进屋的时候,红孩儿的老爸瞟了我们一眼没有说话,我走过去问了一句玩了多长时间了,旁边的一个老男人说已经两天两夜啦。我看着红孩儿的老爸,发现他比我还像鬼,他的面容已经完全脱相了,黑糊糊的老脸像有好几年没洗了,胡子拉碴,一根儿接一根儿猛吸着廉价的烟草。于凯在旁边对他说:“叔,今天红孩儿宣判,你去吗?”他头也没回,依然专心盯着他的麻将牌,一张白脸儿从他的手里打出去之后才稍微抬了一下头,来回扫了我们几眼然后又低下了头,才开口说:“我他妈还不知道谁来看我哪!我去看他?告诉那个小兔崽子,让他最好一辈子别回来,死到监狱里算了。我到死也他妈不想再瞅见他,上辈子我算造孽了,整出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犊子。”他还在那儿非常气愤地骂着,我站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给他俩使了个眼色,我们三个就走了出来。我们上了车刚要走的时候,红孩儿他老爸披着个破衣服跑了出来,我开了车门又走了下去,他走到我面前,手里握着埋埋汰汰的一大把钱塞到了我的手里然后说了一句:“你们照量着办吧!”说完转身就往院子里走,我几步赶上了他,把钱又塞回去了,告诉他只要是为了红孩儿我们这里不缺钱。我跑回车上关上车门刚要走的时候,听到他走回屋去的弯曲的背影里传出一句话:“判完了告诉我一声。”
红孩儿被带出来站在被告的铁栏里的时候,样子很平静,看看下面坐着的我们还微微笑了一下。今天所有的人全到了,少将和于凯坐在我的旁边,其他的人坐在后一排。这种场面几年前也有过,只不过那时我们的人比现在齐,那时大飞也在,而且红孩儿也不在被告席里。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是和我们混在一起的一个好朋友,现在已经不在人世,早就被正法了。那小子的死虽说也是罪有应得,但我估计他肯定死不瞑目,所以他死后我们有几年一到鬼节都去给他送钱花。那小子跟我们一样儿成天吊儿郎当的,但那小子家里钱财大把大把的像花不空似的。记得那时他没事儿兜里就喜欢揣把火药枪,原因是那把枪是他自己做的,整天拿着,方便他及时地炫耀,后来就死在这把火药枪身上了。他有一次坐出租车,不知道为什么他跟出租车司机发生了口角,他就掏出火药枪吓唬那个司机,那个司机当场就被吓瘫了。结果他下车自己往家溜达的时候,那个出租车司机打电话报警说有人持枪抢劫。当一堆警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没想这是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撒腿就跑。警察在后面朝天鸣了几枪,这小子也不含糊,回手就是一枪,他倒是真准,一枪造就了一位英勇的烈士。整个事情就是这样,法律是公正的,但他注定要悔恨到下辈子。
法官的大槌子一敲就是十三年。少将看看我们说,没办法了,红孩儿犯到这儿了。其实他不说我们也都明白,任何人都没有怪罪少将,虽然他是干这个的,但最起码来说也得保证有原则的底线,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红孩儿被法警带进去的时候表情还是很平静,冲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我想他也该满意了,没有满足他蹲一辈子的愿望,但是给了他一个盼头。盼吧!十多年以后红孩儿也许就知道该怎么活着了。
“哥们儿,这次知道犯了什么事儿了吗?”
“知道,是不是我宰人的事儿终于被你们查出来了?”
“呵呵!你小子呀!说你什么好哪?”
又是那个满脸横肉的警察,不过这次的态度可是一千八百度的大转弯儿,让我感觉这傻老爷们儿越来越可爱了。那个白净的小警察规规矩矩地坐在他旁边,眼睛一直很亲切地看着我。今天上午我一到公司就看见这两个家伙在我办公室里面等着我。这次张娜也不怕了。我一看熟人来了,当时还挺高兴,以为是这两个家伙想我了,结果又让我跟他们来到了他们这里。
那个白净的小警察说:“别整些没用的了,说正经事儿,这次你犯的事儿可不小哇!”
我看着他说:“是吗?说来听听。”
“你们公司的那批医疗器械已经被消协给扣了,纯属假冒伪劣产品,打着德国一家公司的品牌其实是河南一家小工厂造的佟!?/p》
“这事儿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看看我这儿,还没完全好哪!我在医院里呆了三个多月,这事儿我真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说着我把胸前的刀疤露出来给他们看。
第二部分 我们自己久违的温情(6)
“可你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并且一切合同虽然没有你的签字,但都有你的印章。所以不管怎么说你都难逃其责。”
“能罚多少?”
小警察站起身,打开旁边的档案柜拿出一条中华烟打开一盒,递给我一根儿。
他接着说:“还真让你说着了,这条烟还是你上次给我的,你还真回来抽了。不过这次恐怕不只是罚钱这么简单的事儿,要不然我们警方也不能插手,你们涉及的数额太大,恐怕得判。”
“这叫什么事儿啊?不行,这次哥们儿我高低不能认判,我就是蹲监狱也得蹲得其所,要不然我得憋屈死。”
“那你就尽快想办法吧!我们俩也不希望你蹲,今天一接到这个案子,我们俩看到又是你的破公司,就马上抢着接下这个活了,是觉得你这小子可交。但是你现在还是不能走出这里。”
我拿起桌上的电话给少将打了过去,他还没听我说完就着急忙慌地说他马上去找于凯,一会儿就过来。打完电话我坐在那里想着这件事情的经过,从老狗订机票去河南到现在,所有的都明白得透彻了。看到了现在这个结果,心里好像有点儿东西终于落下了。前些天心里还像一团乱麻,现在疙瘩也算解开了,不过还是有点儿失落的感觉。呆着没事儿我就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跟他俩闲聊着,我知道了原来现在他们一个月的工资也只不过一千多块钱,想想他们也够不容易的了。快到中午了他俩问我饿不饿?说实话我还真饿了,但不知道这里能有什么好吃的。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拎着个大箱子开始按各屋送盒饭来了,那个小警察叫了她一声,然后要了三份,打开之后每份儿都是红烧肉炖土豆配一个凉菜还有一盒饭,看着还挺香,我们三个人就围在一张桌子前开吃。这几年在外面天上飞的地上爬的能吃的差不多都吃到了,还就真没有这顿饭吃得香,这时我终于理解了少将所说的“心安”是什么概念了。
我们三个吃完饭每人点了根儿烟,然后小警察又泡了三杯茶水,我就跟他俩开始研究我出去之后请他俩去哪儿撮一顿,满脸横肉的家伙说去吉顺街,他要吃兔子炖土豆和烤鸽子,小警察说不吃那些东西,太腻了,他想吃铁道帮子,而且一定要吃正宗的。说着说着我也有点儿想铁道帮子了,那些埋汰的破铝盆,怎么看怎么像要饭盆,但做出来的东西就是香,想了想我们有好多年没往那边儿溜达。我端着茶杯跟这俩家伙聊得正高兴的时候,于凯和少将推门进来了,看见我们三个现在的样子,他俩的表情当时就愣了。少将也傻不棱登的半天才缓过神来,走进来之后冲着那个满脸横肉的警察就是一拳,这个动作让我也一愣有点儿发蒙了,因为少将一脸恶狠狠的严肃。那个警察噌就站起身,对着少将抡起大拳头还了一拳。我刚想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