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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 -高红1029-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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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相兴顿时扫兴,狠巴巴他说,没有!其实他有个小妹妹,12岁,正在老家念书。但 他不想在此时谈到妹妹。
  燕敏又说,你要了我的身子,就别要我的命了,我还年轻,就当是你的妹妹。
  毛相兴说,你的身子?什么烂脏身子。才16岁,就破了身,跟我搞早已不是第一次。 大城市大上海没有一个清白女人!你不是我的妹妹,我没有妹妹!我让你活,你就得报警让 我死!
  你放我一命,我保证不去报警。凤娇死了,老板决饶不了我。天亮我就走,走得远远, 让老板找不到……燕敏苦苦求他,扭动的白色身体和身体上鲜红的血污激惹了毛相兴,他抄 起手边的白铁管,几铁管敲下去,燕敏再不吭气。
  月亮很亮,不用手电不开灯也能看清屋里摆设。毛相兴交待说。我把能翻的东西都翻 了。保险箱锁住,有钥匙,没密码,打不开,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拿走。
  7月12日凌晨的案子他承认是他做的,他讲那次用的是榔头,敲破打工妹的头,却没 敲昏掉,没等他下手,两个妹子大喊大叫,他就烦女人大喊大叫,如同这次烦那小孩子哭。 他心烦意乱地跑了。
  那天月亮很亮,我出来骑上自行车就跑,路上看得清清楚楚。毛相兴说。
  6月17日后半夜,在松江柳岗,毛相兴闯入早就看好的某厂女工宿舍,用预先准备的 电镀板敲一个女工头部,由于用力过大,当下把那人敲死。周围大乱。等派出所和联防队员 围住宿舍,他已逃掉。在另一处又砸伤三人。一晚连死带伤四人,惊动当地警方。民警设卡 堵截外逃人员,逼得毛相兴跳到河里企图游走,一民警追到河里用枪口逼住他脑袋。他反手 扭住民警的手,一拳砸下去,又一次逃掉了。
  后半夜月亮很亮,河水白花花的,水不深。毛相兴说,我们老家有河,我小的时候就会 游狗刨。
  讲到这三起案子,有个特殊的现象,都是有月之夜。10·11是阴历闰八月十六,7。12 是阴历六月十五,6。17日是阴历五月二十,后半夜,还有一轮半满的月。
  美国学者V。佛克斯的《犯罪学概论》中有专门论述天气、气候和月亮与犯罪关系的一 节,文章中说:职业星相家联合会主席多里斯·切伊斯·杜温的主张人所共知,他说,任何 一个警察都会对你们说,在满月时杀人和强奸急剧增加。有人在十五年内研究弗罗里达州马 伊阿米城杀人罪的结果表明,这里的杀人罪多数是月圆时期和新月刚出现时期发生的。研究 者提出一种思想,即认为月圆和暴力罪之间存在着相互联系,月亮对人的生物性循环产生着 影响。“
  或可做为认识毛相兴作案规律的一个参考吧。
  毛相兴前后共交待13起强奸、流氓、盗窃案。发人深思的是,有些案子在管辖地根本 没有立。
  九、从人到兽
  我是1996年5月到上海采访95。10,11案的。
  那天在预审处听讲,毛相兴的审判还未结束,人还关在看守所。便提出能否采访?
  预审处领导很重视,研究后认为可以。但特别强调:安全第一。
  怎么呢?
  这是个必将执行死刑的人,我们不避讳,他本人也清楚。该我们做的事情都做过了,此 案已从我们这里移到检察院,检察院也已移到法院。据看守所的干部讲,毛相兴根本就是个 没心没肺的混蛋。死到临头的人还特别能吃,老喊饿。他白天同人家打扑克,打输了,晚上 拿牙刷柄戳人家眼睛。
  我心里一阵忐忑,想象该怎样采访半夜用牙刷柄戳人家眼睛的人?不曾有过半点经验。 为了这第一次,我也要与他会会。
  走进高墙电网,走进武警与管教把守的门口,走进一间权做采访用的房子。因为紧张, 我都没顾上看房间牌子上的字。房间里已是森严壁垒的临战状态。迎门靠墙坐四个警察,我 的桌边还坐一位预审干部,我的桌前就是安排毛相兴坐的木椅。离我有抡铐子打不着那么远 的距离。
  一会儿,听见脚镣的响动。毛相兴被带了进来。看守长用电棍在他眼前晃了两晃,让他 乖着点。便退了下去。
  桌前坐下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中等身材,瘦,结实。由于住监时间较长,面色偏白, 看不出风吹日晒的打工痕迹。也不再像个农民。严格讲,成年后,他在老家务农时间还没有 在上海打工时间长。
  该叫他们什么呢?这是个社会学的专章问题,也是令当今不少城市管理人员头疼的问 题。他们从农村向都市流动,从贫穷向富裕流动。除了想富的念头,他们一无所长。你会在 大都市的大街小巷看见成千上万的毛相兴。他们背着行李在南京路或王府井走上一夜,五颜 六色的霓虹灯和琳琅满目的商店橱窗就教会他们什么叫“贫富差别”。而在上海或北京的地 面徘徊一年,他们也不一定能学会像样的挣钱技能。这一年,他们要吃要住要消费还会滋生 七情六欲的要求,由于种种不良刺激与诱惑,会使这些要求格外扭曲强烈。他们其中的一些 人,譬如毛相兴,违法犯罪会像撅断一根筷子或推开一扇门那么容易。据警方介绍;外来人 口作案,一般智商低,残忍性高,本地人作案,一般智商高,残忍性低。
  我有点走神。
  掀下录音机按键,我随意发问,主要想问他走上犯罪道路的过程。这是一般采访犯罪嫌 疑人的思路——仿佛存在那么一条道路,而该人也清楚地一步步走上去。我时不时用眼角照 应他的手和手上的铐子,怕不经意间挥舞起来。
  毛相兴根本没有逻辑思维,表达能力也很差,你问一句,他仿佛听不明白,半天不讲 话,要么三五字一句就交待了。他倒是一直低着头不看我,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是否有勇气 与他对视,他犯下的毕竟是流氓罪。我觉得恶心!
  挤牙膏样困难采访终于结束。毛相兴被带下去时,我看见全房间人都松了一口气,预审 处的小周含蓄点评我的发问:看来你要干预审还得学习。提问题还得加强逻辑性。
  我连声答应:就是就是。
  后来,我又采访了毛相兴案的预审处承办员葛勃兴。小葛的介绍加上方才他本人三言两 语的叙述,可粗笔写意出他的人生轨迹。
  毛相兴的老家是江西丰城县,地处都阳湖平原,当地盛产稻谷、棉花、油菜,江西省第 一大江赣江穿县而过。比起赣南、井岗山等老区,这里应算比较富庶的鱼米之乡了。
  毛相兴对别人讲,他父母在高安煤矿。家里只有上年纪的奶奶,带他们三个孩子。他还 有个小他两岁的弟弟和相隔12岁的妹妹。这是个平常平淡的家庭,父母顾不上管教孩子, 能按时往回捎钱已是让村人羡慕的事情了。
  毛相兴的童年就像江边湖畔的芦苇样自然疯长。
  他1971年出生,九岁上小学,也许是虚岁9岁。上到初中二年级时他17岁,他说由于 功课不好,考不及格,也无心深造,初中没毕业便停学了。1989年,他18岁,因流氓—— 看女人洗澡——盗窃两罪被丰城法院判了三年徒刑,不知是什么驱使18岁的他做这些丑 事?本能的冲动?乡村口头文学的性教育?我在陕北农村插过七年队,知道在偏僻落后的农 村,口头文学性教育是一条杂芜污秽的河。几乎每个农村青年都难逃它的熏陶。有幸没被河 水洗脏心灵的后生女子,得亏他们善良正直父母的佑护与校正。可是毛相兴恰好没有这佑护 与校正。子不教,父母过。的确。
  判刑是毛相兴走入成年对社会作恶,社会给予他的第一次惩罚。这惩罚严厉了点,但还 及时。此时如有学校和家人帮助,使他接受迎头棒喝,改邪归正,至少走不太远,转身还来 得及。没有,可惜没有,而后一直到死也没有。
  出狱后,他在当地不会得到好的安置,他也无心在家乡做。曾经旧病复发——也可能他 这方面生理需求比别人强烈,而自控能力又比别人弱——又流氓过两次,终因进行时心理紧 张,未遂。
  毛相兴走了,背着行李跟上表哥爬上火车离开家乡,目的地——大上海。可能除了目的 地是明确的,其余都如大雾朦胧。朦胧中他憧憬两件事:钱和性。
  后来他又和表哥分手,彻底离开家人的视野,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狂奔起来。这期间他没 能在上海市区打上工,大都围着金山、松江、闵行等城郊结合部转,最多在闵行。某月的一 天,设想那天春风和煦,杨柳轻摇。他骑自行车闲逛,遇上一个口音熟悉亲切的女青年,一 问,果真是江西老乡,再一问,比自己小三岁,三问两问,便骑到一辆车上,三里两里地骑 出去,便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三五个时辰,毛相兴已将生米做成熟饭了。
  他很失望,因为发现江西女青年不是处女。很奇特的心情!他早不是童男。却在乎到手 的女人是不是处女。他觉得被这女人耍了,被第一个睡她的男人耍了,这失望如此彻骨,直 至把他推向最后的绝路。
  偌大的上海市,能不反抗让毛相兴睡的女人毕竟只有这一个。他接受了。后来,那女人 有了孩子,毛相兴对自己的骨肉还是在乎的。他和怀孕的女人一起回家,连结婚带生孩子, 两件大事一起办了,还省钱。
  婚后产后,毛相兴又和老婆孩子一起回到上海。到上海开了眼的人大都不安于回家过日 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好歹像壁虎样趴在城市的墙头砖缝,顽强地生存。
  老婆满足不了他的要求,借故躲开。他的要求变得更强烈,他想,既然别的人睡过我的 老婆,我为什么不可以睡睡不是老婆的别的女人?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他后来交待,起先空手做过几次,发觉不成,女人不服从,会叫出声来。大城市哪哪都 是人,一叫,别人赶来,事情就做不成了。后来,他想到带上工具,先是小刀等轻武器,发 觉制服不了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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