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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越邸杀人事件-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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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蓝色双开门时,“那个东西”立刻闪入眼帘。
  他说刚开始的那一刹那,他还以为是谁在恶作剧,或是访客中,有人吊在那里故意吓自己。
  但是,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鸣濑看到的是穿着黑褐色长裤的两只脚,这两只脚既不是站在地上,也不是躺在地上,而是浮在半空中。
  他慌忙绕到大厅中央,抬头一看,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条绑在楼梯平台栏杆上的绳子,吊着一个男人的脖子。
             




  1 




  透明厚玻璃墙的另一边,躺着三具尸体——穿着红毛衣,被“雨”淋湿的榊由高、紧挨在他身旁穿着黄色洋装的希美崎兰,还有全身裹着白色蕾丝的芦野深月。
  从某处传来悲哀的旋律,仿佛在为他们的死哀悼。袅袅缭绕的声音高而清澈,是音乐盒的音色。但是,我就是想不起那是什么曲子。
  那是一首我非常熟悉、非常怀念的曲子。我应该记得歌词跟歌名,于是,我拼命在记忆中搜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透过玻璃墙,茫然地看着尸体。我的眼泪已经枯竭,身体像化石般的僵硬。三个影像重叠在这三具尸体上——从桌上滑落下来的“贤木”烟具盒、枯萎的黄色兰花、掉落的美月夫人肖像画。
  音乐的节拍逐渐缓慢下来,骤然静止,只剩下余音回响。玻璃的另一边,突然降下了黑暗的帷幕,此时,我感到背后有凌乱的气息。回头一看,那张脸就在我眼前——光滑的肌肤、静止而阴森的表情。这个直盯着我的能面具,应该是“小面”吧?代表不知人间疾苦的清纯少女。不,不对……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那不是“小面”,而是“增”,那是“增”!
  这个人穿着华丽的能剧剧服,手中握着古式大刀。我一往后退!那个能面就发出高亢的笑声。这时候,音乐盒的音乐又开始响起,仿佛在为他鼓舞壮势。
  你是谁(这是什么歌)?我想大喊,可是完全发不出声音,当高亢的笑声,逐渐变得冰冷模糊时,大刀突然亮光一闪,压我砍过来。
  你是谁?(这到底是什么歌!)——我大喊,这回,音乐盒的音乐戛然而止,这个人的身体跟举起来的手,也同时静止了。白色的能面具像偶人净琉璃剧中的“かぶ”(kabu,是40种偶人头形中的一种)”般裂开来,出现了露出尖牙的般若(能剧中的女鬼面具)的脸……
  急躁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梦。
  梦?刚才那些影像只是噩梦吗?没错,当然是。我用力甩甩头,把那个咯咯笑个不停的能脸孔甩掉,走下床来。
  昨晚,我连睡衣都没换,戴着手表就睡着了。看看手表,时间是早上8点半。也许是错觉吧,我觉得从百叶窗帘缝隙照进来的光线,比昨天明亮多了。
  敲门声又连响了好几下。
  “来了!”
  我用沙哑的声音回应,门外传来的场小姐熟悉的声音。
  “我是的场。”
  “啊,我马上开门。”  棒槌学堂·出品
  这个时候,她找我有什么事呢?我这么想,脑中已浮现出一个答案。可是,当时我恐怕是半意识地想逃避这个答案。
  “不好了,”我一打开门,的场立刻告诉我说,“甲斐先生死在下面的大厅。” 




  2 




  她说枪中跟忍冬医生都已经赶去现场了;她继续敲着斜对面名望奈志的门,我绕过她背后,冲出走廊。
  通往楼梯平台的双开门敞开着,可以听到在挑高大厅说话的回音。
  我还不知道甲斐是怎么死的,跑到楼梯平台时,我把胸部靠在栏杆上,往下看着大厅。甲斐就在我往下看的正下方,脸朝上躺在黑色花岗岩地板上。忍冬医生蹲在尸体旁,我看到他光秃秃的头。甲斐身上的砂色对襟毛衣敞开着,手脚无力地伸直着,脖子上缠绕着灰色绳子,绳子的剩余部分还卷曲盘绕在尸体旁,有相当的长度。
  甲斐是用那根绳子上吊死的吗?我大吃一惊,从栏杆跳开来。仔细一看,我刚才靠着身子的地方,有硬物摩擦过的痕迹,应该就是绑绳子的地方。
  想到“自杀”,我悚然兀立在原地。
  昨天听到钢琴的声音,跟甲斐一起来这个大厅时,他的表情跟声调好像还在怕着什么似的,但是,情绪比几个小时前冲进大雪的时候平静多了。如果有人问我,他当时的样子像是个会自杀的人吗?我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总之,甲斐幸比古已经死了。雾越邸以“动作”呈现出来的“预言”,第四度成真了。礼拜堂彩色玻璃所产生的白色龟裂,在我脑海中响起劈里啪啦的碎裂声。
  “啊,铃藤作家。”
  听到名望奈志的声音,我回头看。他边用手抚着蓬乱的鬈毛,边从走廊走到楼梯平台。他不安地环视四周,说:“听说甲斐被杀了?那个凶手到底要杀几个人才肯罢休呢。”
  “好像是把绳子绑在这里吊死的,”我说着把摩擦的痕迹指给他看,“可能是自杀。”
  “啊?”名望惊讶地眨着凹陷的眼睛,“真的吗?怎么会这样!”
  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正要向我走来时,突然低声叫着“哎呀”,转了一个方向。“不对,铃藤,他不是自杀。”名望用很正经的口吻说。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问他。
  “你来看这个。”
  他指着放在楼梯平台尽头的四角形陈列箱,里面收藏着江户时代的芥子雏跟雏坛。
  “这个箱子怎么了……啊!”
  我走到前面一看,顿时觉得全身无力。高度、宽度都约为六七十厘米的陈列箱中,铺着深绿色毛毯的小雏坛上的“男雏”、“女雏”、“三人官”、“五人囃子”——十个雏人形全都向后倾倒。
  “他不是自杀,”名望重复说着,“他是被杀死的,这不是《雨》的第四段歌词吗?”

  下雨了,下雨了。

  耳边响起小孩子天真无邪的歌声。

  人形都躺下了,雨还下不停。
  香和烟火都烧尽了。

  我跟名望走到下面大厅时,本来看着忍冬医生检验尸体的枪中,微微举起右手向我们走来。穿着黑色背心的鸣濑,也板着脸孔站在壁炉前面。
  “好像是他发现的。”枪中把手放下来,伸进长裤的裤袋里,看着管家说。
  “他是从楼梯平台的栏杆吊下来的吗?”我向枪中确认。
  枪中点点头说:“是的场小姐叫鸣濑跟末永把他抬下来的,用来上吊的绳子好像是仓库里的东西。”
  “发现时,这里的灯开着吗?”
  “好像只有回廊的灯开着。”
  枪中转个身,又走向忍冬医生,我和名望也跟在他后面向前走。
  越过蹲着的老医生粗胖的肩膀,我看到甲斐丑陋松弛而苍白的脸。虽细但看起来结实的绳子,从他的喉咙绕到耳朵后面,紧紧嵌入肉里。冰冷沉淀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异臭。我看到尸体的鞋子跟裤管是湿的,地板上有一摊水——是尿失禁。
  “怎么样?”枪中问忍冬医生。
  “应该是自缢而死。”医生叹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勒痕四周有皮下出血现象,不太可能是其他原因死亡后再被吊起来。他把绑成圆环的绳子套在脖子上,从上面跳下来,造成气管闭锁以及颈部血管闭锁,脖子的骨头也因为冲击折断了。”
  “是自杀吗?”
  “勒痕并无可疑之处。啊,我是说,如果有人先勒死他,再把他吊起来伪装成自杀的样子,那么,绳子跟勒痕的位置应该会有点偏离,绳子的套法跟力道角度也会不一样。不过,我都没有看到这样的迹象。”
  “那么,果然是自杀。”
  “不对!”名望奈志压过枪中的声音,说,“甲斐不是自杀的,虽然不知道凶手是怎么做的,可是,他绝对是被杀的。”
  “你怎么知道?”
  枪中有点不高兴地瞪着名望,名望以尖尖的下巴,指着斜上方的楼梯平台。
  “你没看到那里的雏人形吗?”
  “雏人形?”枪中狐疑地皱起眉头,“雏人形怎么了?”
  “雏坛上的人形,全都倒下来了。”
  “什么?!”枪中愕然瞪大眼睛。  棒槌学堂·出品
  名望摊开双手,说:“凶手模仿《雨》的第四段歌词杀死了甲斐,因为歌词中有提到‘人形都躺下了’……说不定还有‘香跟烟火’掉在某处呢。”
  “可是,”枪中露出无法相信的神情,抬头看着楼梯平台,眉间挤出深深的皱纹。“那些芥子雏怎么会……”他念念有词地思索着,一脸非常困惑的表情。
  我觉得,之前也看过类似的表情、类似的反应,但是,那不是枪中,不是枪中……
  我看一眼横躺在地上的甲斐,突然想起来——对了,那是甲斐。昨天早上,当我们把兰的尸体从海龙小岛搬到平台上时,稍晚赶来的甲斐就是呈现出那样的反应。当我从手帕中把纸鹤拿出来给他看,忍冬医生像念咒文般开始哼唱《雨》的第二段歌词时,他就是这样的反应。
  我突然闪过一个想法,难道那个时候,甲斐已经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吗?我回想甲斐昨天的言行举动,先是惊讶的表情,然后转变成一脸的惊恐、颤抖的声音,还有——我总觉得应该还有什么——对了,在二楼讨论兰被杀的事时,他很突兀地喃喃说了一声“不对”。枪中问他是什么意思,他道歉说他是在想别的事,与案件无关。当时的他垂头丧气,紧缩着肩膀。
  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与案件无关吗?或是他已经发现什么重要线索了?那么,他所说的“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从尸斑来看,至少死亡五个小时以上了。”忍冬医生继续述说他对尸体的看法,“大致上来说,应该是五个小时到七个小时吧。现在是9点,所以死亡时间大约是凌晨2点到4点之间。不过,还得考虑到这个大厅的温度,所以,等一下我还要听听的场小姐的意见,再做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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