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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满的。
“素素，我们去教室。”她抬起头，触到他有些哀恸的眼神，虽然只有一瞬，可是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教学楼的走廊漾起空荡荡的回声，素素注意到杨笑凡已经换上了那双他入春以来，常穿的人字拖，有些旧，个中地方，还有剥落的痕迹。宽松的暗蓝色运动裤下摆，被翻折几次挽起来，皮薄骨现的脚踝泛起微微的青白。
走在素素侧前方的少年几近熟练地用肩膀撞开教室后门，没有上锁，素素猜想教室里应该还有别人的，可是走进去以后，才发觉，并不如她想象。
教室被窗外射进来的阳光铺满了，暖洋洋的黄白色，她被投射在地面上的光斑晃花了眼睛。
“坐。”他回转身，先一步坐到自己的座位，然后用脚轻轻拖拉了一下与他隔着走道的属于魏小军的椅子。素素有些恍惚地顺从他的意思，坐在他的对面。他并没有过多的言语，而是同时利落地从课桌上拿过几只小瓶子，还有……医用棉签。
“做这么啊……”杨笑凡没有很快回答素素的疑问，而是一边摆弄小瓶子一边说：
“把袖子拉起来。”她没动，只是呆呆地盯着他看，看他肩峰下会晃动的柔软的短t衣袖。
“怎么了？”见她没反应，少年微微转过视线看了她一眼。可是触到她的眼神，他就什么都明白了。少年只是勉为其难地勾了勾嘴角：
“让你很意外吗？”素素为了掩饰尴尬，埋头自顾自地挽袖子，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说实话的话，他会难受吧。素素有些懊恼。
他转身，脚趾夹着棉签。
“胳膊过来，我看。”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素素扁扁嘴巴扭着身子没动。
“怎么……”他话未说完，素素抢白道：
“你洗过脚了吗？”这句问话几乎本能。他呆呆地盯着她，冲她眨巴眨巴眼睛，才微微颔首抬起眸子看着她。
“……那我，再去洗洗。”他站起身，才站到一半，素素便扯住他的衣摆。
“没有介意，你，你别去了！”她有些慌张，平静了下才说，“你刚才洗过了，是么？”见他微微点了头，素素才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少年微微勾着下巴，专注地帮她给伤口周围消毒然后又擦上药，所有的动作都很轻很轻。
那是素素第一次与他的双脚靠得那么近，他抬起的右脚趾间夹着棉签，左脚则没有穿鞋，蜷起的左腿搁在椅子上，脚趾微微内扣，而且会动来动去，看起来，很可爱，素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你刚刚怎么洗脚的啊？”她忽然想起某些不太可能的事情，有些疑惑。
“搬椅子过去，坐着洗。”
“这样啊……”她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他会动来动去的脚趾头，然后“哧”得笑了出来。
少年抬起头看了看她：
“笑什么啊……”素素伸手指了指他的脚：
“脚趾头一直在动。”
“哈？”他愣了下，有点没反应过来。素素注意到，他的脚趾和别人不同，近看明显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因为素素轻微近视的关系，她以前都不曾注意到这些，长过冻疮的地方，还遗留着胀胀的感觉。
即便这样，仍旧掩饰不了他那细致好看的骨骼。
“老实说，难以接受吧？”
“啊？”他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素素一头雾水，“你是说关于什么的？”她小心翼翼问道。
“你……不大敢正眼看这样的我呢，是害怕了吗？”
“哎？”原来他指的是，穿短t的样子吗？素素垂下头，咬了咬嘴唇，却被一种从胸腔里涌起的苦涩霸占了味觉，“我说过，不怕的，就是心疼。”她的舌头有些打结，她望着他肩膀下的空洞，即使穿了这样短的袖子的衣服，还是没有看到一点点手臂的残余……很扎眼，扎得眼睛都疼了。
“傻丫头……”他没有抬头，可是他知道，看眼神也知道素素话里的掩饰……她还是心存芥蒂吧……
“那个……我知道这个要求，嗯，有些过分，我的意思是，那个我，可以，可不可以摸摸？”少年收好刚刚为素素包扎剩余的纱布，抬起头，却不料素素正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右手的食指正小心翼翼指着他的肩峰下。见少年没有反应，素素忽然有些后悔起自己的冲动，她直起身，尴尬地咧着嘴巴笑着，“那个，也，也不是一定要啦，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哪……我的意思是……”素素捂着嘴巴跑了出去，她已经没办法再掩饰了，那些赤luoluo的谎言，就算是她自己都不可能相信的啊，何况是杨笑凡！！
她真是天下第一大白痴。眼泪夺眶而出。
“素素……”他暖暖的声音在素素的身后回荡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靠近。他温暖的鼻息擦过素素□的颈子。她回转身，咬着嘴唇盯着他好看的下颌骨。
“对不起！！”
“不用道歉，不要哭。”他温柔地望着她。
“可是我……”
“嘘——”他侧过身，用肩膀一点一点抹掉素素脸颊上一颗一颗不受控制滑落的眼泪。素素用手捂住鼻子嘴巴，使劲吸了吸，好把鼻涕吸回去，不过只是徒劳，少年看着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
运动会比想象中结束的还要快，那天800米的比赛，杨笑凡比想象中跑得还要好，他出人预料地第一次在这个项目上，为他们班获得了名次。连阿t也连声叫好。可是，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杨笑凡的膝盖，在那天的事故中擦伤得严重，比赛的时候都是忍着痛的，他连裤子也擦破了，要不是翌日换上别的裤子，素素可能真的要被骗过了，不，只是她太粗心，那样摔倒，怎么可能不受伤呢？
紧随其后的是五一长假，赶上杨笑凡爷爷的忌日，他就不得不回了老家，假期里，素素又变成了自己一个人。路婆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来了，一个月前，她还拨打了电话说很快就回来的，可是到现在，却音信全无。素素试图联系过，却只听到了路婆婆二女儿疲惫且不耐烦的声音而已。
素素索性不闻不问，五一的几天，她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被这百无聊赖的寂寥困在家中。直到终于受不了的时候，她才转而走进了那个熟悉的街巷咖啡馆。
说来她已经许久不来这里弹琴了，就在她走进店门的时候，老板都差点认不出她，再者她改变了发型，又憔悴不少，怎么可能会被认出来。那位店老板中年大叔，倒是依旧红光满面，不见有什么改变。
客套几句，素素便习惯性走向古董钢琴，她的手指宛若绽放的百合，在琴键上翻转跳跃。的确，手指已经沉寂太久了，但并没有生疏，换来的却是此刻难以言喻的酣畅淋漓。
她弹得忘记了疲倦，而那些烂熟于心的，杨笑凡所写的音乐，已俨然成为了她指下的华丽表演。店老板专注地看着她的投入，不由自主露出笑意，他早已习惯这女孩的不冷不热，也了解她的性情，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这么觉得，会有一个人如此适合这钢琴。
每架钢琴，都在等待可以令它绽放光彩的那个人吧。
节假日的关系，店里的顾客比以往稍多，但即使是这样，店中的清雅气氛并没有被改变。
这一弹，就持续了整整一天，而那个拖着下巴与老板攀谈的男子时不时朝她投来赞许的目光，这种眼神对她来说，不算陌生了，可是就在她耐不住寂寞，隔天再次来到咖啡馆弹琴时，老板拨打了电话，那男子又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这样的坚守持续了整整三天，那男子终于随着老板的脚步走到了素素的钢琴前。
“抱歉，打断一下，白素素，这位是我的堂弟，他对你所弹的这些曲子很着迷，所以冒昧地想要跟你谈谈。”店老板很正式地把他身旁的男子介绍给素素。
“你好，我叫刘赫。”
“……”素素只是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可是这个男子并没有退缩，反倒笑容撑得更大了。他伸手递给素素一张名片。
“喏，我在新区中街开了间酒吧，希望你有空可以去我那里坐坐。”素素的表情有些古怪，刘赫又忍不住朗声笑起来：
“你别担心，我的酒吧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里聚集着很多喜欢音乐的人，我是很真诚地邀请你过去，因为最近我们酒吧乐队有空缺，原来那位出了点小事故，需要静养些日子，刚好两天前你来这里，堂哥就提起你了，我过来也是想要邀请你去那边看看，要不要帮我这个忙，等你去过以后再做定夺怎样？若你觉得不放心，也可以邀你的朋友一起来，父母一起都没关系。”他笑得时候会露出一排白牙，看起来眼里流露出的真挚也不像虚假。
“没关系，我不要求你现在就回应我，你可以考虑好再告诉我你的答案，这之前，我都会到这里来听你演奏的。”刘赫笑笑，转身回到座位，冲素素点点头，继续一边喝咖啡一边读起一份报纸。
50
素素并不介意名叫刘赫的酒吧老板关注她弹钢琴，因为果真如他所言，只是在原地静静地听，从来不会打扰到她。可是去酒吧的事情，她没兴趣。
五一的假期，素素原本以为会更开心一些，只可惜一切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那些沮丧开始如同洪水猛兽般爆发起来，杨笑凡有时候会变得沉默或是若有所思，可是素素却无法开口询问他。
他们的关系陷入了僵局……
那天的每个细节依然在素素的脑海里隐隐浮现，他明明在安慰她，可是素素却觉得有什么在心中轰然倒塌，杨笑凡，还能够相信这样的她么？
素素被那种矛盾的痛苦填得满满当当，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她甚至想要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愿意和杨笑凡在一起？
“笑凡，对不起，今天想要自己回家。真的很抱歉。”素素拎起书包夺门而出，她一边跑一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留下动作总是比别人慢些的杨笑凡独自整理，她没有回头，她甚至不敢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