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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1届-李国文:冬天里的春天-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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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汗,还是水,和敌人纠缠着,横直打谁都可以,都是敌人。
  最可笑的,在紧张的战斗中,竟有一个糊里糊涂的伪军,向他打听:“游击队在哪个方向啊,弄得我不知朝哪打?”
  “我来告诉你吧!老弟。”他扑了过去,用惟一剩下的手榴弹敲昏了他,夺过他的机枪,在敌人丛里东南西北地射击起来。
  可是没过多大一会儿瘾,子弹打光了,有四五个日本鬼子从雾里摸索过来,他摔倒两个以后,枪没夺到手,实在围困得无以脱身了,便拉出手榴弹的弦索。但那枚边区造的手榴弹,没有引爆,却一边跌在地上乱滚,一边冒出大股浓烟。日本鬼子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以为于而龙放了毒气弹,立刻卧倒在地,把战斗帽后边的披巾,拉过来捂住鼻子。于而龙趁机冲出重围,一溜烟往河岸滚着,半路上还绊倒了一个日本鬼子,被不客气地骂了声:“八格牙路!”于而龙枪里没有子弹,只好挨骂了。等那个鬼子意识到是游击队,朝河里开枪,于而龙早扎了个猛子,钻到炸坏的汽艇底下。
  现在,云消雾散,晨曦照在蟒河上,于而龙已经不能混水摸鱼,而且他实在太累了,以致一只手托住船底,脸仰出水面,只露出鼻尖,居然还打了个瞌睡,直到手一松,呛了口水,才惊醒过来,短暂的休息,使他精神又健旺了。这会儿,敌人在两岸发疯似的搜查,必须设法离开此地,才是上策,可在光天化日之下,怎么逃脱呢?
  于而龙,于而龙,这位滑铁卢的拿破仑犯愁了。
  
  三河镇到了。
  河畔坐着一个垂钓的老年人,神态安详,在静谧的氛围里,在微明的薄雾中,仿佛一尊塑像,毫无声息地坐着。于而龙把舢板轻轻绕过去,招呼着:“早哇,老人家!”
  “你也不晚。”一般地讲,钓鱼人最怕别人扰乱他的平静。
  于而龙直是抱歉:“麻烦,向你打听这镇上的一个人。”
  他只顾手里团捏着鱼食,头都不偏地问:“打听谁吧?”
  “有位在陈庄划船揽客载货的老迟大爷。”
  他慢吞吞地把脸仰起,注视地盯着于而龙,突然问了声:“你赶情真是——”
  于而龙觉得他头部僵硬的动作有点眼熟。
  “是你啊!队长!”他激动地站起,想往前走,但一抬脚就是大河,他晃晃两下,站住,伸出了手:“敢情是队长啊!”
  “你是——”他看不清楚他的脸,一时认不出来。
  “支队长,你划近点儿,怕我咬你吗?”
  “划过去,会搅乱你的滚钩!”
  “不碍事,过来细看看。”
  于而龙谨慎地把舢板靠过去,一下就先看到那脸颊上相当明显的瘢痕,从耳旁延伸到脖颈,像黑夜里的闪电,把一切都给照亮了。
  游击队长顾不得一切地,从舢板跳到岸上,一把抓住他的手,猛烈地摇晃着:“你还活着——”虽然一时间想不起他的名字——于而龙不应该忘记的东西太多了,但是,顷刻之间,所有的细节,都纤毫分明地呈现在眼前……
  那个难忘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经过激烈的混战以后,天色要比现在亮得多了。
  敌人处处搜查遍了,不知是谁献媚地说:“于而龙是出了名的鱼鹰,能在水底呆三天三夜,没准猫在河里。”
  于是,三五成群的敌人,在岸边,苇丛,水草里寻找,向一切形迹可疑的现象开枪;汽艇上的鬼子,大皮鞋橐橐地响,也开始查看汽艇四周河里的情况,蟒河水是那样清澈,一个大活人是隐藏不住的。
  于而龙,你的戏快要收场了。
  就在他马上陷入绝境的时候,从三河镇方向驶来一条可以装鲜活鱼的小船。正是现在的钓鱼人,坐在船上,慢悠悠地划着。船舱里放着两小篮白花花的鸡蛋,和两只捆着的肥母鸡,哦,那是相当有诱惑力的东西。
  两岸的敌人,尤其是日本鬼子,都恨不能把鸡和蛋搞到手,你叫过来查查,他叫过去问问,可谁也没胆量没收。因为大久保正在堤上威武地站着,毫无疑问,战利品首先是属于最高司令的。
  他一直划到汽艇旁边,难道他有一双慧目,隔那么远就发现于而龙潜伏在处境危殆的汽艇下?不,他根本不可能发觉,只是按照芦花关照的,哪儿能猫住人,就往哪儿划过去。
  汽艇上的鬼子正忙着修理,一看鸡和蛋,丢了手里的活,围了过来。他们要权威一点,向岸上的大久保队长笑笑,把战利品钩到了艇上。
  “太君,太君……”他划船绕着汽艇走了一圈,向他们讨还东西,有个鬼子给了两枪托,算是付了报酬。要不是于而龙在水下晃晃船,发了个信号,他敢去找大久保告状呢!
  于而龙早就放心了,几根脆滑的芦管从透气的舱底穿出来,他连是谁派这条船来搭救他都明白。而且,可以肯定,芦花已经把她在湖东搞起来的人民武装,都运动到三河镇了。
  现在,谁叫停船,这个划船人都不乐意了:“鸡和蛋都让太君给米西啦!”敌人一看舱里空空如也,毫无油水可捞,也只好放他走了。
  他们终于脱离了险境,又划了一程才停下船,俯身招呼于而龙:“支队长,太平啦,出来吧!”
  于而龙钻出水,望着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谢谢你呀!老乡!”
  “谢谢指导员吧,她真有板有眼呀,白赔了鸡和蛋,可赚回一个支队长,划算,划算……”他高兴得拍着巴掌大笑。
  但是,砰的一声枪响,打断了他们俩的笑声。
  原来,他们的船尽管划得够远,认为足够安全了,但还是没划出大久保那架蔡司望远镜的观测距离之外。原谅渔民出身的游击队长吧,他那时刚刚懂得砍断电话线,切掉敌人的联系,但对于光学、电学,以及其他科学技术,一窍不通,犯了一个可笑的错误。
  所以他常常叹息:“我是由于落后,屁股上挨过鞭子的。”
  现在,那些被愚弄过的追兵,发狂地追逐过来。
  “你快跑,支队长。”
  “你要落到他们手里的。”
  “他们能拿我怎么的?一个老百姓,快走你的吧!”他把于而龙推下河,拨转船头,逆水而上,朝追来的敌人迎上去。
  于而龙怔怔地望着……
  在湖东,一个新区,普通群众豁出命来救他,现在又勇敢地挺身出来保护他,生死不计,肝胆照人,于而龙不禁想问:芦花,芦花,你是怎样赢得这些人的心的?
  他哪能撇下群众径顾自己逃命,那还叫什么共产党员?不,他掉回头,顶着激流游回去。
  “快走吧!快走吧!”划船的人在撵他。
  于而龙也许真有点迂腐,谁都可以谅解,你比他们重要嘛!屁,他不这样看,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命更值钱些,应该使别人付出牺牲,而保全自己。他是个感情太重的人,所以他不顾生死危险,终于还是游回来了。
  那条船被敌人拦截住了,于而龙连忙踅进岸边的苇丛里。他听见敌人追问自己的下落,拨开芦苇,露出一点缝隙,只见那个可怜的三河镇群众,落入了一群野兽中间,拳打脚踢地被摧残着。
  鬼子叫伪军把船拖上河岸,以为于而龙还潜在水下,劈里啪啦地往河里开枪,以致不少被打死的小鱼从于而龙腿旁流过。
  大久保来了,手里握住那望远镜,和颜悦色地问:“你把于而龙弄到哪边去啦?”
  “太君,他像蚂蟥叮在船上,一露头,我就推他下河,赶紧来向皇军报告。”
  “你的撒谎大大的,我看见你们两个哈哈大笑。”
  于而龙在芦苇丛里听得根根头发都立了起来。
  “你看一看吧!”大久保把望远镜架在已被捆起的人脸前:“能逃掉我诸葛亮的神机妙算?”他还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储备”票:“只要你帮我们找到于而龙的话——”
  “太君,太君,我怎么能找到他?湖西的人都说,于而龙是红鲤鱼精变的,来了,咬咬钩,又走了。”
  “你,狡猾得很。”
  “不敢,太君,我不敢。”
  有个伪军在翻起的船底,找到了绑着的芦管,就跑来狗颠屁股地巴结讨好,大久保初时还不甚了了,但一旦翻译官给他讲清楚,马上变脸,大发雷霆,拔出指挥刀来:“你石湖支队的干活。”
  “太君,我是大大的良民!”他连忙掏出良民证,并且自豪地说:“我还是太君的情报员。”
  “于而龙哪边的去了?”
  “我当真的不知道,对天发誓,太君!”
  “八格——”大久保举起了指挥刀,朝挺身保卫于而龙的一个普通老百姓砍去。
  瞧得真切的于而龙,从芦苇丛里跳将出来,雷鸣似的喝了声:“住手——”
  大久保被惊天动地的吼声吓了一跳,刀只是从那个人的耳边划过,留下了今天一道长长的发亮的瘢痕。
  他被敌人团团围住,几十支枪口都对准了他。
  大久保得意地大步走来,向他伸出了手,并且郑重其事地说:“作为一个帝国军人,很荣幸会见队长阁下!”并且掏出了一张名片,于而龙记得好像是“久保”什么“三津郎”,那大概是他的名字了。
  于而龙才不听翻译官的咬文嚼字,冲过去,抱住那个血流满身,摇摇欲倒的,一个他不知道名姓的基本群众,我们党之所以有力量,正是扎根在这些中国的脊梁骨上。他用手托住那撕裂的下巴,尽力想止住血,但是,那鲜红的、温暖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在于而龙的手上,又从指缝间,跌落到泥土里,浸湿了母亲也似的故乡土地。
  他就这样,落到了敌人的手里。
  
第二章 (9)

  于而龙低头迈进挂满蛛网的屋门,心情很有点沮丧,看来,他的朋友,不,应该说是结草衔环的救命恩人,过着不很惬意的日子。
  一个曾经为革命差点献出生命的基本群众,还过着和三十年前大体上没有很大变化的生活,这使他那一颗游击队长的心,一颗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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