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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酥油 作者:江觉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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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的。这样的工作不会是一天两天,所以你先得生活下来,等完全适应好草原环境,才能进入具体工作。我带你上草原吧。   
喇嘛便又领我继续上路。   
一路上不停地换乘交通工具。开始我们坐拖拉机进山。路跑到尽头后,又坐摩托。到山道陡得加不起油门时,只得丢下摩托,骑当地牧民的马。最后连马也无法穿越那种陡峭山崖,我们就下马徒步。又是大半天的翻山越岭,最后才到达目的地──麦麦牧场。   
这是一片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原始草原。它处于千万道青幽山梁丛中,由一块块小型草场拼连而形成。曲折的草场,有着无数不规则的边缘界线,自高山之巅铺展开去,局限于我紧迫的视觉,又无限到遥远的地方去。   
在遥远的地方,草原茂盛的草线尽头,耸立着一座炎夏也会覆盖花花雪冠的高大雪山。这雪山不同于一般常规的锥形山体,倒像是一朵朝着天空待放的巨大白莲花苞。欲是绽放,却又蓬松地合拢一处,呈现犹开不开之羞态。在它的山腰间,苍茫雪线上陡然吐出一条发达的冰川。冰川一路壮大地伸入下来,钻进周围的冷杉林,云杉林,和高山杜鹃群。形成冰川和森林、原始草莽又冰清玉洁的清寒世界。   
多农喇嘛充满敬意地给我介绍,说人们来到麦麦草原,穿越再深的丛林也不会迷路,因为雪山在前面。它会启示你、护佑你。而麦麦草原人称它为白玛神山。白玛在藏语中意为莲花。因此雪山在麦麦草原人心目中即是圣洁的莲花。   
这朵巨大而神圣的〃莲花〃,一直以一种隐世姿态处于茫茫山野丛中。纯净,却充满孤独。   
我想我是理解多农喇嘛的,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努力地要求我留下来了。   
只是蒋央,你肯定不能体会我孑然一身处于茫茫高原的感受!当时我站在麦麦草原最为突兀的草坝子上,巴望着白玛雪山,想给你写信,想告诉你我的情绪──感慨与困顿交混;爱,与被困的感觉。   
但是没有地方寄信。   
多农喇嘛说,往后你要想写家信,我差人来给你送吧。     
帐篷(1)      
喇嘛带我走进麦麦草原一个帐篷人家,坐下后才被介绍,我整个夏天将要住在这里。他用当地藏语对我投住的人家交代完我的生活之后,即匆忙离去。说是要去赶一场寺庙的念经*。望着喇嘛的背影在草线间消失,我感觉自己的语言也长着脚板儿一样,跟随喇嘛走了。   
失去基本的语言交流,我不知道这一夜与这家牧民要怎样沟通。   
这是一个典型的一妻多夫的家庭。女主人巴桑,介绍说四十岁,但怎样看也像是跨过五十的女人。额头和眉角间爬满五十岁劳动妇女的那种粗野皱纹。槟榔圆的脸,面色酱黑,晒得皴裂。头发很长很黑也很乱。用酥油编织起麻布一样的辫子,几乎像一件雨衣遮住上半身。她穿的一身劳动氆氇(当地对藏袍的称呼),褐色还是灰色,也许蓝色,但是沾染上黑的牛粪和灰的泥沼,混乱了我的视觉。   
女人在朝我笑,目光却有些陌生和紧迫。她有三个丈夫,分工是:大丈夫在白玛雪山背面的农区种地,收获的青稞正好供应牧区口粮。二丈夫下草原经商,把农区多出的青稞和牧区多出的酥油卖出去,再换回农牧两区必要的生活用品。小丈夫尼玛留在草原上和巴桑女人放牧。他们生有五个共同的孩子。   
这个奇特的帐篷人家,几口人的目光就那么紧紧地盯住我笑。因为语言不通,我也只能回应他们同样的笑容。我们就这样对视很久。却不知道怎样来招呼。巴桑朝我比划,指着嘴。应该是问吃点什么。我观察四周,地上全是生生的蒿草,潮湿又遍布牛粪。我没有了食欲。   
巴桑却非常实在地从牛粪地上端起一盆生牛排。油麻藤的根茎模样、那种生黑的牛排,肉被风干在骨头上,其间粘着干涸的油脂。女人用手抓起两条要递给我,又在嘴边作出吃的比划。我想我再也吃不下,哪怕一口,那些生硬而腥膻的东西早把我的味觉破坏了。   
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接受了一小块。并且装模作样地要往嘴里送。这一家人看我接受食物,一直紧迫的神色才放松开来,只朝我〃哦呀哦呀〃应声点头。每个人的脸上因此都释放出友好的笑意。   
我只好撕下一块生牛排尝试着吃起来。进嘴的时候即闻到一股腥膻,不是那种新鲜膻味,却是一种肉食混合着皮毛,经过轻度腐化,再被烈日烤干后的,那种阳光下毛与皮肉混合的毛腥味。我的胃立马翻腾起来,想吐出牛排。   
但万万不能吐。牧人一家五双雪亮的目光正充满信任地瞧着呢。我只好咬起牙关狠狠心,咽口气囫囵地咽下去。喉咙里立即就有被刮伤的感觉,刺痛,浓烈的毛腥味只往口腔外扑。   
想呕吐。我捂嘴往帐篷外跑。但是巴桑家的两条小狮子般的大狗却拦在门口,朝我野蛮地狂叫,铁链攒得〃哗啦〃作响,爪子刨着草地,狠命地朝我扑。吓得我鼓噪的胃酸一下又噎了回去。   
天黑前,巴桑和孩子们开始围着锅灶烧火。她的小女儿积积摇摇晃晃走到帐篷口,在细声细气地喊尼玛。她不叫他阿爸,或者小阿爸。她对于三个爸爸都直呼其名。因为她不知道哪个男人才是自己的阿爸。她的紫提子模样的小脸,紫得发亮的高原红,满身泥污,黑白分明的两只眼睛,都由衷地陷入一场期盼中。   
一头小牦牛在回栏时走散,积积的尼玛阿爸循着小牛的叫声,找牛去了。   
男人回来之际,一场急雨没有征兆地砸下来。小牦牛和小男人皆被打得浑身透湿。他俩在大雨中拉扯。小牛倔犟,走一步唬一步。尼玛很有耐心,走一步哄一步,才把小牛哄回帐篷旁。     
帐篷(2)     
在帐篷口,尼玛一脸雨水,望着我生生地笑。脸色酱黑,目光细亮。我想如果天色再暗一些,他的面目肯定会被黑夜磁化了去,只会看到他一双狭狭细细的眼睛里放射的那道细细亮亮的光。我想想就笑起来,跟尼玛比划:要点灯了。   
黑色牛毛帐篷里已是一片昏暗。小男人悟出我的手语意思,紧忙擦亮火柴。帐篷中央的锅灶前,就有一盏小小的酥油灯亮起来。   
帐篷人家开始进行一天中的第四餐饭,吃糌粑,喝酥油茶。因为考虑到我在,尼玛便又在锅庄旁另外架起一张铁皮。巴桑倒水和面,特地为我烙火烧饼。   
在微弱的酥油光下,我乖巧地坐在帐篷一角,望着巴桑做火烧饼。   
女人粗糙厚实的大手,一边揉麦面,一边抽手抓牛粪。丢进火灶后,粘满牛粪末的手又迅速转回来,插进麦面里,过后,混着牛粪和麦面的手再插进盐袋,抓一撮盐巴撒在铁皮上。等待铁皮滋出青烟,一块面饼丢上去。不久帐篷里即弥漫起浓浓的麦面焦香。   
饥饿叫我贪馋地吞起口水,尽管犹疑的嗅觉一直不放心那块混合着麦面、牛粪、盐巴的烧饼,喉咙里咽口水时发出的响亮咕噜声却由不得人。   
积积小孩在一旁瞧着我贪馋的模样窃笑。她的跳跃起来的目光,是调皮,又是好奇,也有点亲切。我想起多农喇嘛家的碉楼,那个破败窗棂上的鸟儿,就是这么小小的、生气灵灵的的模样。   
小孩一边笑着一边往口里塞糌粑一边却瞌睡起来。牧民一家因此准备睡觉。我环视帐篷四周,眼睛落在帐篷一侧,望起那些像柴火一样堆得高翘的羊毛毡,心想这应该是用来睡觉的。但是巴桑的小男人尼玛却走出帐篷去,做出一件让我震惊之事。他竟然把一只只小牦牛牵进帐篷里来。男人就着帐篷草地上的木桩依次套上小牛。又把那些堆得高翘的毛毡盖到最小的牦牛身上。看样子这些小牛是要在帐篷里过夜。   
那么人睡在哪里?我紧忙朝巴桑比划。她立即明白过来,指着小牛旁一块潮湿的牛粪地,意思是我们得睡那儿,叫小牛睡在干燥的地方。   
蒋央,当时我即僵立了,惊诧不已!你肯定也想不到吧,可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   
巴桑女人利索地为我打起地铺来。把最厚的毛毡,最好的毯子,铺在一排小牛犊边上,女人示意我睡那里。他们自己也挨个儿放开毛毡,陆续睡下来,像几只睡倒的小牛没有动静。   
我只好掀开羊皮毯子,蹑手蹑脚钻进去。小牛犊就系在头顶后方,排成一排。离得最近的一只正用一双清黑的大眼瞪着我。突然有些怯畏。小心翼翼地把毛毯盖到脸上,捂得紧实,生怕小牦牛一时生气,用它那稚嫩,却也硬过我皮肤千百倍的蹄子踹我一脚。   
可整张原始羊皮做成的毛毯,皮面在外,毛面在内,软暖窝人,感觉自己不是睡在羊毛做的毯子里,而是被包在了羊的肚子里。空气被密不透风的皮面阻隔,内部羊毛发出的老膻气味迫得我只能从毯子里爬出来。   
坐起身,从帐篷的天缝里望外面。唉,天还要多久才会亮呢。   
半夜里,天空突然砸下一阵急雨来。狠命地抽打着帐篷。把单薄的牛毛帐打得筛米一样晃动。由于篷布编织稀松,不久帐篷里即小雨纷纷,更叫我无法入睡。扭头望巴桑和她的小男人,他们浑身连同头脸都严实地裹在羊皮毯子里。柔韧的皮面叫雨水一弹下来即滑落到边沿上去,他们在大雨的催眠中睡得很香。   
而我只能干瞪着一双眼,想睡,不入梦;想醒,眼睛枯涩乏力。雨水又趁虚而入扎进眼睑里来。呛水一般疼痛。只好用力眨起眼睛。目光四下里晃动着,就看到帐篷的角落里有把雨伞。   
如同游魂,我飘飘晃晃地爬了起来。取过雨伞,钻进毛毡。撑开伞。双手紧抓住伞柄埋进毛毯里。打着雨伞睡下来。   
雨伞原本是海水一般的湛蓝色。现在,它在高原清暗的天光下却显示出黛黑。宁静而忧郁的颜色。我想起这是湛清临别前送给的。一直为湛清担心,不知道这个男人,还需要经历多久时间的沉浮,才能够从失去阿灵的悲伤中爬出来。蒋央,幸好现在有你在他身边。   
雨水由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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