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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望月 作者:刘心武-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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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竹马之情。后来两家都督促孩子跟着西宾攻读《四书》《五经》,两个人课余仍得便就溜入园中游戏,曾一起偷读《庄子》,醉心于成为一个“畸于人而侔于天”的“畸人”。有一回妙玉(当时自然无此法名,且以此代称)望着池塘中亭子的倒影说:“为何亭子在水镜里偏顶子朝下?”陈也俊便拍胸起誓:“来日我一定让你在水镜里看到亭顶子在上!”两家都知二人的亲密,也算得门当户对,双方祖母均有婚配之意;谁知祖母们相继去世,而因官场上的朋党之争,其父辈后来分属两派,两家竟反目成仇,再不通往来。有公爵家遣官媒婆来妙玉家,欲将妙玉指配到其府上做童养媳,来日可望成为诰命夫人,妙玉父母拟允,妙玉却哭闹抗拒,以至拒进饮食,直闹到去了玄墓蟠香寺带发修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后妙玉父母双亡,她继承了十箱家财,并一个丫头两个嬷嬷共三名世仆,开始了孑然一身的人生跋涉。妙玉进贾府大观园后,为何格外厚待那贾宝玉?正是因为,她从宝玉的谈吐做派中,设想出了离别后的陈也俊那应有的品格;且她从冷眼旁观中,窥破了贾宝玉与林黛玉之间那悖于名教的彻腑情爱,她对之艳羡已极;表面上,她心在九重天上,视人间情爱诸事如污事秽行,其实,她常常忍不住将那贾宝玉当作陈也俊的影子,对之别有情愫;又比如说斥责黛玉:“你这么个人,竟是个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那有这样轻浮,如何吃得!”心中想的是:宝玉对你那样痴情,你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实在该败一败你的兴头!不过,她也并不指望这辈子与陈也俊怎么样了,她以极度的冷漠高傲,来压抑心底的欲望。“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她努力把一切化为零,而自己高倨于零之上。她活得冰雪般洁净,也冰雪般凄美。那陈也俊呢,他父亲在妙玉出家前已迁升京官。后陈也俊亦父母双亡,他袭了二等男,只享男爵俸禄,不谋具体差事,在都城郊外过起了自得其乐的逍遥日子。宁国府那秦可卿“死封龙禁尉”时,他曾往祭。他与贾宝玉交往不深,平日来往较密的有韩奇、卫若兰等王孙公子。父母在世时,多次欲给他娶亲,曾将那通判傅试之妹傅秋芳包办给他,他以放弃袭爵、离家出走为威胁,拒不迎娶。父母双亡后,朋友们也曾为他张罗过婚事,均被他婉辞。他的心中,只存着妙玉一人。直到贾家快崩溃时,他才知道妙玉是在那荣国府中大观园的栊翠庵里。贾氏两府被查抄后,他及时设法给妙玉递去了密信,告诉妙玉,他建有畸园,从不接待外客,几无人知晓,十分安全隐秘,随时等待她去居住。许多天过去,妙玉并未给他丝毫音信。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天妙玉却几乎可以说是从天而降,给了他一个绝大的惊喜!
  且说妙玉在畸园中安顿下以后,移步池边,猛然见到那座“倒亭”,心中如被磬槌敲了一下,幼年往事,蓦地涌回心头,不禁凝如玉柱,良久无言。
  陈也俊踱到妙玉身边,问她:“水镜中的亭子,望去如何?”
  那妙玉心在酥痒,脸上却空无表情,淡淡地说:“未免胶柱鼓瑟了。”
  陈也俊道:“我这园里很有些怪石,你无妨用以破闷。”
  妙玉道:“你们槛内人,时时有闷,须求化解。其实何用苦寻良方。只要细细参透‘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这两句好诗,也就破闷而出,有大造化了。”
  陈也俊便知,妙玉是难从槛外回到槛内了。不过他仍心存痴想,指望凭借着“水滴石穿,绳锯木断”的耐性,渐渐地,能引动妙玉,迈回那个门槛。
  二人在园中款款而行。妙玉毕竟是“畸人”,而非正宗尼姑,指点着那些怪石,道:“我曾有句:‘石奇神鬼搏,木怪虎狼蹲。’其实不过是凭空想来,没曾想你这园子里,触目皆是如此。可见心中的神鬼虎狼,是很容易活跳到心外,倒让人防不胜防的。”陈也俊听在耳中,虽觉怪异难解,却也品出了些润心的味道。那妙玉实可谓“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她“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她拼命压抑“不洁之欲”,以空灵高蹈极度超脱来令任何一个接近者尴尬无措、自觉形秽,求得精神上的胜利,可是,究竟有几个人能理解她、原谅她,甚至喜欢她、爱慕她呢?那大观园里,李纨对她的厌恶溢于言表,就是自称跟她十年比邻而居,乃贫贱之交,并以她为半师半友的邢岫烟,背地后也苛评她道:“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成个什么道理!”惟有贾宝玉说过,她乃“世人意外之人”,算是她的一个真知己;但那贾宝玉在妙玉心中,原只是想像中的陈也俊之替代物;现在陈也俊真的活现于自己面前,究竟能否如贾宝玉似的,是个些微有知识的人,那还真是个谜哩!妙玉心中挣扎得厉害,寻思中不禁瞥了陈也俊一眼,陈也俊原一直盯住她看,二人目光短暂相接,击出心中万千火星。忙都闪开了。
  妙玉下榻于畸园角上一处另隔开的小小院落里。那里面有七八间屋子,内中一应家具用器色色俱备;屋子只是原木青砖,不加粉饰,琴张等将其中正房布置成禅堂,四个人安顿下来,倒也俨如栊翠庵再现。陈也俊有意不问妙玉住到几时——他心下自然是企盼就此永留——妙玉也不明言究竟为何飘然而至,更不申言欲住多久。畸园来畸人,倒也对榫。
  两日过去,傍晚时分,嬷嬷们在橱下备斋,琴张出园去附近集上买线回来,径到妙玉书房报信;当时妙玉正在给焦尾琴调弦,见琴张神色不对,且不理她;琴张报说:“集上的人议论纷纷……”妙玉截断她道:“攘攘市集,乃槛内最秽之地,你快莫在我面前提起。且你既买妥青线,快将琴囊破处补好,方是正理。”琴张道:“实在是此事师父不能不知——那贾宝玉,已被官府捉拿,因他拒不交代成瓷藏匿地点,故每日过堂被拶得死去活来,收监时脖子、手、脚九条链子锁住,站在铁蒺藜笼里,稍一晃荡,立刻刺破皮肉……”妙玉理弦之手,不禁木然,心如刀剜,却不动声色;琴张说到最后,忍不住议论说:“师父莫又要嗔我妄听多嘴,实在这事跟咱们关系非同一般。那贾宝玉也着实可怜可叹!集上的人都知道,皇上把贾家所有的古董文玩都赏给那忠顺王爷了,说那贾宝玉藏匿成瓷名器,是欺君重罪,那忠顺王爷有这个由头,自然不见成箱的成瓷,绝不会甘休!那审案的官儿,也巴不得讨王爷的好儿,为让那贾宝玉招出真相,只怕是还要施予酷刑。那王爷虽奉旨坐船南下,去验收浙江海塘工程,却留下了话,一旦那贾宝玉招供,搜出了成瓷,要径送他的任所,亲自目验。集上有人说,那贾公子也不知为何死不开口,人都是肉做的,你那成瓷就是藏给子孙,自己被打个稀烂,又有何意义?不如招了算了,尚能留下一命……”琴张说时,随时准备着让妙玉截断,这回却居然容她一口气道出了如许多的话来,不禁微微诧异,自己先停顿了,只望着妙玉,也不知该不该再放肆直言……那妙玉也不责她,也不催她,调琴弦的手指微微颤动着,一根弦绷得越来越紧……琴张料无妨,遂继续议论说:“……我听了真有点害怕,那贾宝玉要把咱们供了出来,可怎么是好?只怕是他早晚要让酷刑逼着招供出来……他虽可怜,咱们可是危险了啊!多亏陈公子这地方十分的隐蔽,又有他着意保护,即使那贾宝玉说出来是咱们才有祖上传下的成瓷及许多的珍奇之物,一时那忠顺王爷也无处寻觅咱们……再说,我还有个想法,退一万步,那忠顺王爷真找上门来了,咱们的东西又不是那荣国府的,本不在查抄、赏赐之列,难道他竟强夺不成?……”这时妙玉指下的一根琴弦猛地断了,倒把琴张吓了一跳;妙玉定了定神,吩咐琴张:“你且缝补琴囊。我累了,且去歪一会儿,莫来扰我。”
  琴张缝补琴囊时,渐渐消退了在集上所听消息的刺激。斋饭熟了,飘来面筋的香味。嬷嬷来请师父和她用斋了。
  
  张家湾大运河渡口,码头边舟船云集,航道中的大小船只,有扬帆下行的,有收帆待靠的,一派繁忙景象。
  妙玉、琴张从一辆两只骡子驮着的骡轿上下来,两位嬷嬷从一辆驴车上下来,早有骑马先到、等候在码头的两位男子迎上来,前面一位告诉妙玉船已备妥,且行李已都运入舱内,另一位便引领琴张扶持妙玉上船,两位嬷嬷手提细软包袱,跟在后面。那两位男子,一位穿长衣系玉佩的,是陈也俊;另一位短打扮的,是以前伺候贾宝玉多年的焙茗。妙玉忽然决定买舟南下,归于江南,陈也俊闻之,心中十二万分地不舍,但既是畸人,必行畸事,自己一旦爱上了畸人,也只能是爱畸随畸,所以虽愣了一阵,却不问其为什么,只说那好,由他作妥善安排,保证她们平安南下。妙玉见陈也俊并无俗流惋惜坚留情态,心中更爱他了,只是二人缘分有限,也只能相约于来世罢。妙玉说:“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陈也俊应道:“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二人不禁相视一笑。这淡淡一笑,在妙玉来说是多年压抑心底的真情一现;在陈也俊来说,是对他多年苦苦期待的一个不小的回报。妙玉,乃奇妙之玉;陈也俊,虽系陈年故人,然而也是一块美玉——“俊”谐“珺”的音,“珺”,美玉也。他们都是世人意外之人,正所谓: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陈也俊按妙玉之意——谁也不惊动,悄悄地走——为她安排了一切,只是为了一路安全,特从好友韩奇处,借来一位忠实可靠的男仆——当年是跟随贾宝玉的小厮焙茗,如今已然成年,贾府败落后流散到韩奇家——负责将妙玉四位女流送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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