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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下一句话，他苦涩地朝莫翼笑笑，转过身，脚步沉重地走开了。
第四十九章
莫翼关上门，回到房里，耳尖地发现浴室里水声已经停了。
张季没出来，莫翼估计他正靠着门缝观察自己的动静，不觉得安全，张季是不会出来的。
能把事情看得这么明白，其实比什么都不知道还令人懊恼。
莫翼忍住想硬闯进浴室，把张季抓出来的念头，占了半边床侧躺着。
本来是装睡，不过身子挨到软绵绵的床垫，浑身倦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真的想睡了。
欲睡欲醒时，浴室门轻轻地咿呀一下，打开了。
莫翼清醒了点，半眯起眼睛等着。
张季一定光着脚丫，走路时一点声音也没带起，莫翼眼角闪过一点点黑影，感觉着旁边的床垫轻轻往下沉了沉。
细微的被子掀了又盖上的动作，他闭着眼也能在脑海里勾出张季蹑手蹑脚，好像猫一样灵巧地钻进被窝的样子。
惹得占有欲一下在血管里迸发，恨不得翻身就把一尺之隔的张季揉碎在怀里。
只是恨不得。
莫翼没有真正动弹。
他真不懂自己怕什么，对于阿季，他什么都得不到，也就是说什么都不会失去。
这地步还顾忌什么？
心底泛起的酸楚让他一阵厌恶。
不能让自己成为蛇蛇蝎蝎，终日困在多愁善感里伤春悲秋的小女人，莫家不能出这种货色。
某根神经在体内猛地警告似的一抽，莫翼终于还是霍然翻过身，睁开蓄满精光的眸子看着张季。
张季不太吃惊，不过神情戒备，那表情很明白，他知道莫翼喜欢给他设圈套，让他在里头栽得头破血流。
莫翼在他心中就是这么个故意折腾他的魔王。
双手紧张地捏着被子边缘，好像一有风吹草动就打算连头钻进去躲避。
“看什么，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莫翼伸出手，搂住他。
果然是料想中的僵硬，缩成一团，被子下的两条腿用尽了力气合拢，生怕被恶人分开。
那恶人自然是莫翼。
张季醒着。
他没能睡着。
只有睡着的张季，才会乖巧地在莫翼怀里窝着蹭来蹭去。
莫翼紧紧抱着他，好像抱着一块会呼吸的砖头。
慢慢的，莫翼觉得自己好傻，张季傻，自己为什么也陪着？这样倔强的耗尽元气？
他松开臂膀，把床让给张季。
“我也该洗个澡。”
莫翼进到浴室，把门关上，打开花洒。
水溅到浴缸，弹起丝丝点点温热，莫翼却没有跨进浴缸。
他在洗手台上胡乱翻了一会，找到半盒烟，抽出一根点燃放在嘴里，静静看着水点敲打在折射着陶瓷光泽的浴缸上，沿着缸壁淌下去，再慢慢从浴缸的出水口流走。
时间和水一样流逝着，不可挽回。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淌走，自己一点一点枯干，而阿季，在外面的床上一点一点入梦。
阿季的梦里，不会有他。
莫翼猛然把只抽到一半的烟扔掉，大口吸着气。
他不能再这么呆着，他不能这么没用的，三更半夜一个人在浴室里为了这些事流眼泪。
莫翼迅速把自己脱光，跳到浴缸里，把脸对准花洒痛快地淋起来。
脸上那些，不过是水而已。
莫翼扭动水龙头，把温度调到最低，花洒喷出的全是冷水，打在头脸上，一阵爽快。
他洗了很久，几乎洗脱一层皮，今晚对张季强迫的侵犯，那些恶行似乎也被洗去了一点。
莫翼故意拖延着时间。
当他很久很久之后，穿上睡袍出来，发现张季已经乖乖的睡着了。
依然可爱又温驯。
他终于生出一丝不错的心情，上床小心地把张季抱在怀里，但片刻之后，他就放开了。
张季热得像团炭。
莫翼差点以为张季生病了。
他又试探了一下张季的前额，再摸摸自己的身子，才发现是自己的身子太冷。
冷水澡的缘故。
他唯恐冻醒张季，退开了一点，隔着小半张床，静静的，静静地看着张季熟睡的脸。
焦躁的心，慢慢安宁下来。
第五十章
第二天睁开眼，满目灿烂阳光刺进莫翼眼内。身边的被窝空荡荡，张季已经走了。
莫翼用手撑着床单，缓缓坐起来，英挺的眉拧成两团。
他睡过头了。
同床共枕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毫无察觉地让张季逃离自己视野。往常张季也是一大早就起床，蹑手蹑脚收拾整齐背着书包离开房间，莫翼偶尔喜欢继续装睡，暗中观察他自以为逃开自己的欢快。
但今天，却是真的连张季什么时候起床的都茫然不知。
自己的反应比平时迟钝了至少十倍。
莫翼若有所觉地抬头，按在额上。
热度把手掌烫了一下，莫翼缩回手，捂着嘴小声地咳嗽起来，脸色掠过一阵苍白。
他苦笑。
他这种人注定和浪漫搭不上边。
昨晚鲁莽的冷水澡没冲掉一丝烦恼，倒给他留下不想要的礼物——高烧。
因为跳湖而染上肺炎的事，已经让他被父亲严厉警告，如果再传出洗冷水澡导致高烧，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不知道会被他人在父亲面前渲染成什么样子，至少，为情所困，自暴自弃八个字是逃不掉的。
笑话，他莫翼又怎可能是自暴自弃的人？
莫翼冷着脸下床，走进浴室，在橱柜里随手翻找出一盒伤风胶囊。
吃了药，回到床边坐着。
闭目养神的空当，房门响起安棱熟悉的敲门声。
不等莫翼答话，安棱敲门后直接扭门，探进上身，“阿翼，还不下来吃早餐？”
嬉皮笑脸的说了一句，他才看清楚莫翼虚弱的脸色，走进来，皱起眉头半开玩笑，“不会昨晚运动量太大，把腰扭伤了吧？”打量着莫翼。
“去你的。”
“病了？”
“没事。”莫翼没有任何表情地说，“昨晚睡得不好，犯困。”
“困你的头。”安棱冲他粗鲁地说了一句，走过来居高临下把手按在他额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被阿季搞到高烧啊？啧，活该。”
两手环在胸前，还打算揶揄两句，不过看着莫翼脸色藏着危险的淡漠，忍住了没往下说，粗声粗气地问，“吃了药没有？”
“吃了。”
“我给你的家庭医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看看。”
“不用。”莫翼一口拒绝，警告的眼神往上扫了安棱一下，他不想一个小小的高烧又惊动到父亲那里。
安棱也是在家里被老头子看得紧紧的，立即明白过来，耸了耸肩，“那我叫管家把早餐端上来给你吃。”
“我不饿。”
“去你的！”安棱忽然像被惹恼了似的骂了一句，“又肺炎又高烧，你他妈的还想绝食啊？给我好好躺着，别半死不活的出来见人！”骂骂咧咧的摔门出去。
莫翼也觉得浑身软绵绵的，索性回到床上躺着，等着一会的轰炸。
果然，安棱下去不到片刻，脚步声很快从门外传了过来。
“阿翼，真的病了？”乐澄推门而进，慕容惟跟在他后面。
乐澄站在床边，弯下腰探探他的额头，一边蹙眉，又有点好笑，“我还以为你百毒不侵呢，原来也会生病。阿翼，你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
“乐澄，你说话的腔调越来越像安棱了。”慕容惟背倚在墙上，抱着双手，“阿翼，高烧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你肺炎要是没痊愈，两个混在一起情况就难说了。如果不想用你的家庭医生，不如这样，我打电话叫我的家庭医生过来给你看看。他口风很紧，不会传到莫伯父那边去。”
莫翼摇头，“发烧感冒而已，何必兴师动众？”
慕容惟还想说什么，莫翼截在他前面说，“我已经吃药了。这样吧，晚上高烧退了就退了，如果还是不退，再叫你的医生过来。我这样的体质，估计不吃药到了晚上也会自动退烧。阿季已经去上课了？”最后一句话锋忽然一转。
慕容惟点点头，“嗯，他今天有课。”
“走的时候挺开心的吧？”
慕容惟本来又要点头，猛然警惕地停住了，不满地看着莫翼，“阿翼，别总是这样揣测阿季。他开心未必是因为你生病了，就不许他有其他开心事？”
莫翼淡淡地问，“他能有什么其他开心事？”
慕容惟回想着张季今天早上出门时轻盈快乐的脚步，心想张季当然是因为书包里放着沉甸甸的心爱画册而开心。
不过他并不打算让莫翼知道他和张季之间的这个小秘密，轻描淡写地扫了莫翼一眼，“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两人目光在半空轻轻一碰，触起一阵微妙电光。
乐澄假装看不到，若无其事地帮莫翼把被子拉到肩膀上，“闭上眼，先养养神，我们不吵你了。等下管家送吃的上来，你吃完了再睡。”
转身扯着慕容惟离开。
到了房门前，还没伸手，房门自动打开了，安棱正好钻进来，“好点没有？要不要我去找个体温计……”
“不要骚扰病人。”乐澄一手拉着慕容惟，一手把安棱往外拽，边走边说，“让阿翼休息。”
莫翼躺在床上，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越去越远，缓缓闭上眼睛。
高烧让脑子昏昏沉沉，往日难以入睡的，现在反而有了睡意。
原本要闭目养神的，不知不觉就小睡过去，迷迷糊糊中，莫翼听见管家小心翼翼的声音，原来米粥和小菜都做好端上来了。
虽然发烧，但莫翼身体低质好，胃口还算不错。
他从床上坐起来，就着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