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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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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言谏似乎更加激烈了些。

聂向晚微微低头,继续谦恭站着,仔细收敛各种声音。耳边一片惨淡哭声还没落下,朱明院大殿里传来淡淡的嗓音,像是用手拂去藻绣袍袖上的发丝:“们跪了一天,乏也乏了,早些退吧。”

众官员相互对望一眼,突然从跪立的队列中向前膝行出一名监察御史,穿着斜襟朱红织衫官服,神情极悲愤。“自半年前公主外嫁,陛下就开始退朝养病,每天由娘娘院里的侍从报告一两句陛下的病情,上医院的太医却说从没见过陛下的圣面,更不谈能为陛下诊治。娘娘辅佐朝政,先是改国旗为彩绣雪熊金凤旗,再是派嫡系占据了官衙中各要务,这些举措怕都是娘娘要改朝换代的先声吧?”

萧皇后声音冷冷传来:“大胆监察,竟敢诬言犯上!”

监察御史力争,要朱明院放出国君,萧皇后内只是不应,门楼脚转出手持竹杖的侍卫,气势汹汹地踏步过来。那监察御史一看,立刻起身,低头冲向门柱。聂向晚才抬头,就看到他一头撞铜柱上,磕得额头鲜血直流。

一众官员惊呼,聂向晚站得最近,将要扶起御史大,他却将她的手挥向一边,再发力撞向铜柱,立刻毙命。

朱明院外一片混乱,院内依旧飘拂着奶茶香气,不见任何动静。

纳言侍长抱住御史尸体痛哭,侍卫的竹杖还是打了下来,砸得肉身嗵嗵响。侍长一边哭一边叫骂:“老巫婆做下这等犯上欺下的事,必遭天神惩治!前三日处斩边境武卫大将,昨日杖毙两名丞相,今日又逼死了监察御史!大理国民看得清楚,老巫婆分明是朝堂掀起腥风血雨,清洗不利于自己的老臣!今日即使被打死,也要笑着看老巫婆能猖獗到几时?”

一阵竹杖痛击之后,纳言侍长尸身直挺地,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

另有被杖责的官员惊呼:“侍长大果真是含笑九泉!天神要开眼了!”

院外鲜血淋漓,呼声震天,正值混乱之时,铜铃脆响从远方急速传来,再过一会,身着礼服的蒙撒跃下马车,出现众面前。

他的胡子经过精心修剪,抖成了一缕风:“都是一群老糊涂,放着官位不坐,天天来院里吵着娘娘安寝。说天神开了眼,本国师就是代天传令的使者,收到的天启怎地跟们不一样?”

蒙撒将宽袖一扬,飞出数张金沙符纸,上面无字。等符纸悠悠落地后,浸过磷粉水迹的部分空气中一烧,显现出几个大字:圣母临朝,永昌帝业。

这是蒙撒的拿手伎俩,朝中有见识的大臣就嗤笑过这种雕虫小技,今日也是如此。不过,聂向晚曾私下进言,加强了蒙撒的把戏。

只见符纸被风卷走,原来洁白的石砖上,凸显出几个镌刻般的大字,仍是“圣母临朝,永昌帝业”。

朱明院外的石阶前一直以来是官员跪立的争谏席,每日都有仆从清洗血迹、脏污,绝不会凭空出现这八个形似于天书的文字。官员见奇景突起,均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蒙撒哼了一声,甩袖走进朱明院。

远远地,一顶红绡软帐的抬辇急急行来。帐角金铃叮咚作响,牵引住了滞留不去的官员视线。一截皓雪般的手腕轻撩开纱帘,送出一道酥软到骨头里的声音:“大皇子可真坏,陪着小卿好好地戏水就成了,干什么急巴巴地赶来,看这批老不死的脸色?”

北理国大皇子栖身软帐之中,重重亲了下宠姬的脸庞,衣衫不整地跳下辇车来,看都不看身后一众寄予着希望的眼光,径直走向院内大殿。

他的身形虎虎有力,说出来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母后替父王操劳政务,十分辛苦。天神垂怜,显威带走华朝老皇帝,让母后的边境之争喘口气。朝政上刚有点起色,他们又开始吵闹,母后千万不要理会他们,儿子就将江山社稷的福祉继续转托给母后,请母后像往常一样临朝听政吧。”

大殿美靠上的萧皇后笑道:“还是儿体恤母亲。”

大皇子走出来,挥袖驱散院外听命的众臣,众臣纷纷叹息摇头而去。抬辇上的宠姬捂嘴娇笑,衣衫翩翩溜下雪肩。大皇子看了不禁飞了飞眉,来不及进殿请退,就大方地爬上辇车,搂着宠姬亲吻。宠姬笑着推开,他才得空唤道:“母后这儿可还有娇俏的美?再送两个过来吧,儿子的寝宫装得下。”

萧皇后的声音轻轻笑啐:“不成体统。”

门前守值的聂向晚低头,继续运力听着各处的声音,将一切动静收入耳中。皇子宠姬的抬辇还没散去,李若水的小红马一阵风冲来,脆蹄敲击石砖之上,哒哒直响。

李若水每日必来问安,说些乖巧话逗得萧皇后十分开心。聂向晚站院外自然能听清,较为惊叹聂无忧的□之力。萧皇后用铁血手腕压制朝堂的异动,内廷之中难免对一双儿女稍微松了些心。李若水尽得聂无忧的教导,拿出浑身本领讨好萧皇后,甚至还压下了谢颜的风头。

谢颜一直是萧皇后身边的陪侍,受尽宠爱,俨然成了朱明院的第二个女主。皇子新进的宠姬小卿曾笑谈,那华朝嫁过来的公主,似乎不是给大皇子的,倒像是给皇后的婢女。

谢颜听后,只是拽紧了手中的绢帕,笑了一下。聂向晚却是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愤懑之色。谢颜抬头看见聂向晚站一边,神情很不耐,这才挥挥手打发她来看门。

酉时风沙起,日影西沉。

李若水听到朱明院的动静,特意盛装打扮而来。翠羽小帽压洁白额头之上,与身上的杏红窄袖襦裙两厢映照,使娇美容颜增色不少。她睥睨了门边的聂向晚一眼,甩手抽了一鞭过去,脆生生说道:“本公主还需通传吗?哼,不长眼的狗东西!”话声还没落下,红影子一闪,已经纵马闯进了大门。

聂向晚捡起被马鞭抽掉的绢帽,弹弹灰,再端正戴发顶,用曲卡别住。小公主每日来问安,最喜欢巧立名目训斥她,她早就习以为常。推究原因,还是出聂无忧身上。小公主见聂无忧对自家妹子百般照顾,不服气,变着花样整治聂向晚。

但比起谢颜的手段,李若水的刁难只能算是天外云烟,一吹即刻飘散。

聂向晚正想到谢颜每日的指派和为难,另一架流苏垂幔的抬辇正款款走来,随风拂送一抹幽香粉气。看到谢颜的牵引嬷嬷走前,她忙侧身站门边,候着迤逦仪仗进去。

谢颜并不露面,坐雪英般的软帐之后与姬妾小卿的抬辇擦肩而过,从嘴角溢出一丝鄙夷的笑声。笑声极轻淡,夹杂小卿的娇笑嚷叫中不易听得见,只是聂向晚耳尖,毫不费力地探查到了,今日谢颜的心情想必没法好得起来。

大皇子搂住小卿扬长而去,像是没见到正妻谢颜的抬辇一般。谢颜也不下辇,径直进了朱明院,大殿前才整了衣装走入,与李若水分站两旁。

李若水撅起嘴,拉着萧皇后的手臂摇晃:“母后什么时候才能替主持婚礼?”

萧皇后笑道:“快了,快了,公主不用心急。已差官员分发了礼帖,等三宗坞主汇集伊阙,公主的大婚就能举行。”

李若水拍手笑道:“三宗伯伯都要来,那些猴子猴孙也会跟来贺礼,哇,那会儿的婚礼可就风光了。”

萧皇后轻轻点头:“王室宗亲必须来观礼,这样,公主的彩金自然又会丰厚一些。”

李若水再说了些体己话,欢喜离去。

大殿内只剩下了萧皇后、蒙撒及谢颜三。谢颜银盆里洗净手,斟了一盏栗香奶茶放美靠旁的几台上,再从提盒里取出几碟冻□糕,摆萧皇后面前。

萧皇后笑着称赞:“真是个贴心肝的皇媳。”

身旁再无闲杂等,蒙撒直接坐了萧皇后身边,弯腰下去,给她轻轻捶着腿。萧皇后以手支颐闭目养神,时不时地咬掉一颗送到唇边的紫葡萄。

谢颜躬身说道:“母后这儿若无烦累事,臣媳先行告退。”

萧皇后淡淡点了点头。

谢颜说出此行目的:“臣媳一并带走门口值守的小童,好生教导她一些宫里的规矩,让她忘掉今日的言谏及庭议。”

一直近身服侍萧皇后的蒙撒开口说道:“柳妃不用如此操劳,小童是个明事理的奴婢,当值之后还得随一同回去。”

“哦?国师少不了小童的驾随吗?”萧皇后睁开眼睛,一抹异样的光彩流荡眼角,“看国师隔三差五就唤小童回府,有什么紧急事儿这么挂心?”

蒙撒看着萧皇后的明眸,声音不知不觉酥麻了不少:“小童只是替张罗礼庆的事宜,经不得柳妃的□,娘娘还是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萧皇后笑道:“能让国师倚重的小童,怎么可能只是个出身低下的奴婢。她助国师大破华朝军,还替分解边境的压力,来得太及时了,自然要让柳妃好好审查下。她若是忠心,这宫廷永远对她敞开;她若是有二心,即便是国师,也保不住她的小命……”

蒙撒连忙捶着萧皇后的小腿,赶急说道:“小童散尽家财来侍奉娘娘,又鞍前马后为奔劳,绝不会生出二心,娘娘为什么不能信任她?”

萧皇后淡淡笑了:“宫廷之中向来尔虞诈,走得稳妥些才能长久。”

“那就依娘娘的意思吧。”

谢颜欣然受命,施礼退出大殿。蒙撒扶起萧皇后保养得当的身子,走向寝室。他凑到她的耳边,笑语道:“猎民手中买到了奇方,能保住脐下三寸不泄气,娘娘要不要试试?”萧皇后点了他额角一下,笑着说了一句:“有什么本事尽力使出来。”手指已经摸索下去,撩得蒙撒叫唤。

他们以为再也没能听见殿内的一切动静,却不知站门口的聂向晚突然红了脸。

步出大殿的谢颜挽住绫缬,拖着一片雪羽般裙幅徐徐走下石阶,对聂向晚说道:“随来。”随后抬辇摇荡着流苏花纹,走向皇城西北角玄英院。路上的景色越来越衰败,金漆窗棂与青色椽柱静寂长荒草乱石之上,对着一片斑驳日影。

队列最尾,有士兵抬着两具尸身,那抹诡异的笑还留纳言侍长嘴角,令不寒而栗。谢颜每日来萧皇后的朱明院善后,此刻也不例外。因宫中官宦暴毙,尸身不宜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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