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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满园春-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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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宁家的马车,还真是低调到可以,平日里宁盛和崔氏极少出门,宁盛没有坐马车的习惯,崔氏本就少与云州城内的妇人们往来,唯有一二好友时常走动,却是她们到翠华山上的多。除了今年去了一趟洛州之外,马车真不太用得上,于是,疏于保养也是显而易见的,但马车原是用的上好木头,所以时间虽久,却也耐用。
大梁虽不似唐时以仆从成群为上流惯例,却仍有不少人家有蓄奴之风,例如这妇人与其两个女儿来赴宴,却足足带了十二个婢女三辆马车四个仆从两个仆妇,实在是令刚要下车的宁博容有那么点儿大开眼界的意思。
于是,就立刻有个仆妇很有眼色劲儿地上前一步:“这是谁家的马车,这般脏了刺史府前的地!真是好大的胆子!”
宁博容简直啼笑皆非。
那富贵妇人并不阻止仆妇的话头,裙子脏了的小女儿更是冷笑着看向在她眼里十分寒酸的马车。
宁博容扶着阿青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了,那少女唇边的笑意顿时更冷了,只带着两个小婢女的宁博容哪怕衣着上还算精心,却十分素淡,看不出多少华贵的模样,且孤身一人,怎么看怎么是城里没什么身份人家的女儿,更别说那一双碍眼的蓝眼睛!令她想到那西市里勾了她阿爹魂儿去的胡姬来。
这会儿,她们根本不曾见过宁博闻,是以根本不知宁博闻也是一双蓝眼睛,更别说与宁博容如此相像的面容了。宁博闻自小受宁盛教养,很少出门,待到入京应考,交际圈子基本都在京城之中,云州极少有人见过他。
“怪不得如此没有教养呢,阿娘你看她这副样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也不知道从哪里骗来了长公主的帖子!”
“是呢!啧啧,瞧瞧这眼睛!”她的阿姐也嗤笑道。
蓝眼睛并不令人惊讶,却也总有如这妇人一家这般,将之与胡姬之流联系起来。
但若真的地位极高,却又无人敢说了,例如如今京城之中左相范吹海便有一女,乃是生来碧眼,却有专门的诗篇赞其翡翠眼倾城容,自无人敢说其他歪话。
阿青已经怒地眼睛都瞪大了,她是崔家世仆出身,来给宁博容当贴身婢女的,可不仅仅是细心周到,因宁博容年纪小,崔氏早考虑到了这一点,是以定下的阿青彪悍程度自也是一等一。
再说了,这刺史府是哪儿?是宁博容的亲大哥门前,阿青怕她个鸟!
宁博容却拦住了她,摇摇头,“阿青。”
那衣着华贵的妇人这才矜持地开了口,“便是身份不够,怎地还走这正门,何不从那角门入,平白污了我家三娘的一身好裙。”
这话真是刻薄极了。
此时不仅仅只有这家的马车和宁博容的马车,今日长公主设宴,云州来了不少名门贵妇,大家闺秀,正待入门去,有不少人认出了这指骂宁博容的妇人,却无人识得宁博容,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宁博容眯了眯眼睛,她惯常是这样的性格,越是生气,反倒越是冷静。
于是,只是缓缓露出了一抹笑,一字一句道:“说得不错,我原也不一定是要走正门的,因是回我长兄家中罢了,可比不得你们这些贵客!”
那妇人和二女本来带着自矜的冷笑,待得听到宁博容话音刚落,还未回过神来,就见一姿容秀丽显然是主人家跟前的婢女迎出门来,正待堆了笑上前,就听她道:“容娘子!公主正念叨您,怎么现在才到,若是再不来,怕是要让郎君亲自来接你哩!”
一瞬间,门前一片寂静。  
  

、20·甩袖归家

宁博容淡淡看向这个笑得亲切热情的婢女,实则这位不能算是全然的婢女了,水静是跟着刘婉贞从宫中出来的,乃是刘婉贞身边最得力的女官。
难得的是,这位精明能干,却对刘婉贞忠心耿耿,且对长相如此……出众的宁博闻毫无兴趣,一心只是保护刘婉贞,正是这份忠心,让她成为这上下第一人,甚至超过了宁博闻惯用的管家。
宁博容却只是看着她,看得水静都有些心虚起来,心中更是暗自称奇。
这只是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罢了!怎有这般气势?
说来,水静出来的时间太巧了,固然帮着宁博容打了那华贵妇人的脸,却依旧让宁博容看出了些许端倪。
若她真是个七岁的小丫头,此时受了委屈不说,更会感激前来解围的水静。
水静怕是也存了几分敲打自己的意思吧?
刘婉贞毕竟是公主,自己对她却没有多少尊敬之心,长兄宁博闻待自己简直比他的两个女儿还要纵容些,刘婉贞更是没有脾气的性子,水静却有些不服。
——大抵想着,让宁博容受点教训也好,否则还不在这刺史府中骄狂得不成样子。
转念一想,宁博容便明白了,她打量了一下水静,那饶有兴趣的眼神简直让水静寒毛直竖!
上前想要去牵宁博容的手都忍不住僵了一下。
“阿让,你等会儿去见阿兄,只道我气得头晕,先归家去了,哦对了,不要忘记提醒他,水静姐姐特别好心,在这位夫人指骂我之后,方出来替我解围。”
因只有宁博容一个人去,崔氏自然不大放心,除了阿青阿郑两个婢女,尚有一个车夫一个仆从,这仆从就是带着那些贫寒学子曾进山去上劳动课的健仆阿让。
说罢,宁博容十分潇洒地拍拍屁股就上了马车,“张叔,回书院吧。”
反正她也不是太想去见她家大哥,更不想见白莲花公主。
亲人的感情,大多是相处出来的,宁博容自小不曾和宁博闻相处,若是换做宁博裕,自然又是不同,她对宁博闻,实则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去,崔氏对刘婉贞没有好感,她也没有。
尽管知道宁博闻这人厉害,清楚退亲对郑惠然几乎没产生什么糟糕影响,娶公主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大概也明白宁博闻在很多事上站在皇帝那边的立场,但当年宁博闻是真将宁盛和崔氏气得够呛,不论是感情还是理智,宁博容都妥妥站在宁盛和崔氏这一边。
宁博闻除了这辈子血缘上是她长兄,其余的一切对于宁博容来讲,都没什么意义。
在这一世,她只是个七岁的小姑娘,不用大度温婉懂事贞顺,呃,本身大梁女儿也没这么多要求,又不是后世熟知的封建礼教鼎盛时期。于是,她准备光明正大地耍一回小脾气。
不顾一旁脸色发白的富贵妇人和她尚且有些懵懂的两个女儿,也不顾脸色发青的水静,宁博容走得太潇洒了。
马车一路晃晃荡荡回了翠华山,虽并未在刺史府逗留,回到山上的时候,天色也已经黑了,崔氏一听宁博容现在就回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匆便赶来了。
“到底怎么了?”她蹙着眉问。
宁博容嘿嘿一笑,身旁阿青已经将事情一清二楚地都说了,她口齿伶俐,记忆力又不错,蹦豆子一般将门口发生的情况复述了出来。
崔氏眼见着就怒上眉梢,她原就不是那特别温柔和顺的性子,更别说宁博容乃是她捧在掌心的小女儿,这不怒怎可能!
“阿青,你细细与我说,那妇人和她二女是何容貌?”
阿青连那妇人头上的环钗身上的腰带都说得很清楚,宁博容顿时有点儿对她刮目相看的感觉。
崔氏却冷笑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何长史的家眷!那何长史平素最贪,你那肚子里弯弯绕绕的长兄正待找个人来杀鸡儆猴,最可能便是拿这何长史开刀!恰能换做他信任之人去做这刺史下第一人,这何沈氏昔日嚣张惯了,竟如此跋扈!真真好笑!”
宁博容并不知道这些,并不关心,伸了个懒腰道:“阿娘,我肚子饿啦,去找吴厨娘做些东西来吃。”
崔氏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发:“我儿不必生气,那何家可是嚣张不了两天了,近日若是刘婉贞再有帖子来,我一应扣下便是了。”
宁博容立刻笑道:“阿娘真好!”
她正忙着书院改革和食谱创新,谁有那个功夫去啥八卦宴会呀!
因今日天色晚了,是以宁博容并未去找陆质,径自去寻吴厨娘,清炒一盘山药木耳,又让下了一碗红汤面,配煎得焦嫩的荷包蛋,便可美美吃上一顿了。实则早在《礼记》已有木耳记载。《吕氏春秋》提到:“味之美者,越骆之菌。”苏恭的《唐本草注》记载:“煮浆粥,安诸木上,以草覆之,即生蕈尔。”可木耳这东西,崔氏是不让宁博容多吃的,因张仲景曾言:木耳由朽木所生,得一阴之气,所以有衰精冷肾之害。
宁博容觉得吧,哪怕是有名诸如张仲景,说的话也不能全信,木耳明明是很有营养的东西好么!
幸得炒炒山药也只放一小簇而已。
吃得饱饱回去之后,想着又练了一会儿内息,才安然睡去,至于此时刺史府中事,她是根本不记挂在心上的。
是以宁博容并不知,水静因此事被罚回京城,刘婉贞身边另一女官水絮借机上位,而经水静之事,她自然从此待宁博容愈加恭敬不说。
原本宁博闻管到公主身边的女官,若是刘婉贞是那等骄奢跋扈的公主,恐怕定然不愿,奈何她是那等眼中唯有宁博闻,旁人都化作枯草凡枝之人,水静自是只得离开,非但如此,刘婉贞心中也在怪罪水静太过份了,怎可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阿容受委屈?怎么能这么坏呢!当然,那何沈氏和她的两个女儿更是大大的坏人。
昔日她跑到云州来从未与宁博闻说过,害得崔氏早产更是让她到今日仍惴惴不安,因此事差点让她与宁博闻的婚事作罢,刘婉贞怎能不紧张?
若是那时崔氏与宁博容有何不好,她今生怕是都嫁不得宁博闻了,想想都足以让刘婉贞再哭上一场。
宁博闻确实并非那等绝对忠孝之人,功利心重,野心亦然,但也不是丧心病狂到不将母妹的性命当回事,宁盛与崔氏在他心上倾注了那么多的心血,宁博闻还未冷血冷性到那等程度,想补偿母亲阿妹也是常理,是以愈加听不得宁博容受委屈之事。
水静当天夜里便被送去了京城,何长史妻女更是直接未能得其门而入,新任刺史张狂到这等地步,半分不给身为一州长史的丈夫面子,让何沈氏当天回去就病倒了,只是不知是恼病的还是燥病的。
同样是当夜,一封加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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