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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歌之天下无殇-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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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山中断红尘(下)


【你怎么这么傻?傻得我都没有办法了……】

清晨薄雾袅袅,入眼一片朦胧,清幽缥缈不似人间。我先于风莫醉醒来,无事可做,又还没饿,想了想,还是大发善心地替他缝起了外衫。雾气渐渐散去,初阳柔和地移过来,远处偶尔几声清脆鸟鸣,平添一脉生机。

良久,感觉被人凝神盯着,抬眼,对上一双清澈熟悉的眸子,含了莫名的意味。

我将缝好的衣衫递给他,“别误会,我是为了避免天天对着一个衣衫破烂的人影响心情,所以才勉为其难帮你缝的!”

“看不出,你还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样子。”他接过去瞅了瞅,眉目间俱是朗朗笑意。

我得意地扬了扬眉:“那当然,否则怎么能当得了流觞公子的夫人?”

清亮的眸子似是暗了暗,朗朗笑意也淡去不少,他忽地扔给我一根发带,别过身闲闲坐着,青丝如瀑散下。我瞅着手中的白色发带,纳闷道:“干什么?”

“帮我束发。”他头也未回,懒懒扔出一句,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

“什么?”我立刻恼了,将发带摔回去,“你想得美!”

他侧过身子,看了看掉落一旁的雪白发带,又望了望我,微微皱眉:“好好的,又发什么脾气?”

“我!”这个人的脸皮真是厚到了一定程度,我气得直冒火,毫不客气地嚷道:“风莫醉,你别太嚣张了,我凭什么要帮你束发?”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的发簪应该是你咬断的吧,碧姑娘?”他抬眼看着我,嘴角噙着一抹阴险的笑,活生生就是恶霸欺压良民的样子,“你是不是该做出一点补偿?”

我的脑袋像是被人用大棒子敲了一下,半晌,愤恨地反盯回去,怒道:“是你的簪子太劣质,不关我的事!”

“好,很好……”预示着我悲惨命运的灿烂笑容再次绽放,他勾起唇角,一动不动地看住我,黑眸里是让人发毛的沉沉笑意,“你欠我的债看来需要重新清算清算,还有接下来我找回的野果,你也肯定不需要了。”

真是太可恶了,居然又拿钱财和吃的来威胁我!我艰难地挺直脊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自己会去找!”

他继续漫不经心地笑道:“是吗?那碧姑娘可要小心了,这深山野林里,有毒的东西最多了。”

我豁出去了,咬牙道:“多谢关心,不就一条命吗?正好死了去陪流觞。”

他的笑容泛出一丝冷意,“这你倒可以放心,它们一般不会把人毒死的,只会让你全身溃烂,或是面目全非,还有什么痛痒难耐、双目流血、口不能言……”

我听得毛骨悚然,打了几个寒颤,最终还是十分没有骨气地挤出一丝笑容:“算你狠!”

他满意地笑了笑,转过身子,闲闲坐好,白色的轻软衣衫上铺满暖暖阳光。我狠命拽起地上的雪带,射出如刀的目光,砍在他身上,刚拖着腿挪到他身后,就又听到懒懒一句:“在出山之前,束发这件事就由你全权负责了。”

我将牙磨得吱吱作响,抚了抚胸口,指着不远处一块大石颐指气使道:“我够不着,去把那块石头搬过来!”

白色衣衫晃远了又晃回来,我拖着腿坐到石上,缓缓抬手触过去,浓黑如墨的发上还带着微微的湿意,丝缎般垂落,衬着素净轻衣,煞是好看,如雪白绢帛上晕开浓浓山水墨画。脑中闪过一个影像,忽然记起很久以前,梅花树下,也有一个人,白衣胜雪,青丝如瀑般泻下,占尽风华,记起那水云衣袖间的清光落落,记起那长长墨发拂过肌肤的细微感觉,记起那清绝眉目醇酒笑颜里的情意绵长。

有水滴不断砸到手上,落入发间,消失不见。

流觞,桃花又该开了,你离开,都快四年了。

身下蓦然响起一声轻唤:“傻女人……”

我回过神,急忙抹了一把脸,把声音调整得没有什么异样,“干什么?”

身下久久没有应答。

“说吧,又想怎么欺压我?”我不满地开口,手下却没有停。

半晌,身下终于传来低叹声:“你怎么这么傻?傻得我都没有办法了……”

我冷哼一声,没有再搭理他。

柔和的暖阳跳跃在指尖,晕出一片玲珑,我终于圆满地将发带绑紧,长长吁了一口气,身下这个人居然顺势就枕在了我未受伤的那条腿上,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我推了推,提醒道:“喂,弄好了,你可以起来了!”

他还是没有动。

我有些恼了,再推了推,“喂——”

他忽然伸手一指,轻声道:“你看。”

我顺着他手指偏左向上望去,霎时呆住——雾岚散后,万千景致铺开,在温泉上方的山壁边生长着一株桃树,桃花早开,缀满枝头,织一方锦绣潋滟。夭桃树旁,可见盛大的花海,各色花儿绵延不绝,波浪般逶迤起伏,在熠熠日光下摇曳出璀璨的风采。

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山林中,却藏有这样绝世的美丽,不求人问,不屑人赏,妖娆得寂寞,也妖娆得肆意。

不知何处飘来淡如轻烟的柳絮,流连着不肯离去,这样暖阳融融的安宁景象。我有些恍惚,忍不住牵起嘴角:“山路难行,我们又辨不清方向,不如先在这里把伤养好再走吧。”

于是,嘻嘻闹闹的山林生活开始。

某日,河边。

“那儿那儿!哎呀,你到底刺到没有啊?”我拄着木杖,急得指手划脚。

正弯腰在河里用自制的木叉刺鱼的风莫醉直起身子,横了我一眼,不满道:“这么闲,去把抓的那只山鸡拔光毛洗干净了!”

“啊?”我讪讪地收了动作,弓着身子,装出很虚弱很痛苦的样子:“我的腿好疼,我身上好不舒服,我需要休息……”

他冷哼一声,不再理我,继续叉鱼。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叉到一条鱼,喜滋滋地赶回温泉边暂居的空地处,天却阴沉了下来,乌云覆在头顶,有些迫人,是风雨将至的预兆。

我和风莫醉对视一眼,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躲进不远处的一个小山洞。山洞委实很小,不过一丈来深,使我们不得不打消在里面生火的打算。

雨淅淅沥沥地下,洞口织出晶莹珠帘,洞内也热闹万分。

“去那边去那边,离我远一点,都是鱼腥味!”我缩到角落里,嫌弃地望着风莫醉。

他将顶着鱼的木叉往地上重重一撑,怒道:“待会儿你别吃!”

我嘿嘿笑道:“我不吃……不吃鱼头……”

他瞥了我一眼,忽然问道:“山鸡呢?”

我蓦然惊醒,面部僵硬:“忘……忘拿了……”

风莫醉:“……”

某夜,月光皎洁。

不断有轻软花瓣从山壁上飘落,滢滢流光中似轻舞的雪,落到水面,浮开极细极浅的波纹。

我偷偷靠在横亘水中的山石上,小心翼翼用木杖去挑风莫醉褪在岸边的衣衫,努力许久,终于拨过来一件,窃笑得更厉害,继续去拨另一件……

“傻女人,你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疑惑的声音从山石后遥遥传来。

我一惊,捞起两件好不容易挑过来的衣衫,急急往一旁退去,决定找个地方扔掉。冷不防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去,“噗通”一声便倒进了泉水里。

“啊……噗……救……”温热的水灌进口鼻中,我慌乱呼喊挣扎着,心底哀叹: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倒霉啊?

剧烈的水声响起,一只胳膊揽在腰间,将我带回了岸上。

“咳咳……”我吐了两口水,低着身子咳个不停,好容易睁开眼,一回头就对上风莫醉阴沉沉的愤怒表情。

我怔了怔,掠见他□的肩膀,大叫一声,一把将他推开,又摔了个四脚朝天:“大色鬼!你干嘛不穿衣服?”

“你给我机会穿了吗?”话到动作也到,他将仅剩的中衣随意一披,抬手就抓住我受伤的那只脚,掀开衣裙,随即冲天的怒声惊雷般响起:“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才跟你说了,不能乱动不能乱动!”

“啊!痛!你轻点!”我疼得直叫,拧紧了眉头,简直欲哭无泪。

他的怒气未消,继续数落:“你还知道痛?本来再过两三天伤口就能结疤,现在被你这么一折腾,又要重新上药……”

我:“……”

……





、却说无意总含情


【晓寒初起,渭水河畔流光清。怕将人惊,提裙蹑步行。
一江烟水,晴岚作镜心。迷离处,忍笑偷回,无意总含情。】

山中岁月,与世隔绝,散尽浮华,看看花开花谢云卷云舒,同风莫醉斗斗嘴,日子便在悠然中等闲流过。一眨眼,就到了六月,夏花绚烂,木槿朝荣,风莫醉的内外伤都已经没什么大碍,我的腿也勉强能够行走了。因为担心挽幽姐和萧遥的情况还有外面的局势,我们不敢再拖延,匆匆就离开了这片如诗如画的世外仙境。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不知道重新入世,会不会是柯烂斧朽,人事全非。

翻山越岭,转转绕绕又行了半个月,终于走出了层峦叠嶂的山林,到达一处宽广的河边,烟水连天,视野豁然开朗。风莫醉在四周转了转,得出此为渭水一脉并且靠近长安的结论,这个结论让我们十分的沮丧,原来累死累活闯了近半年,居然只是从长安城东到了长安城北,离洛阳还差了一大截。

霞光再次落满水面的时候,风莫醉忽然抓住了一只通体雪白颇似信鸽的鸟,绑上一根布条,我惊讶道:“你在干什么?”

他将鸟放飞,偏过头道:“是七夕阁的传信鸟,挽幽和萧遥应该已经脱险了。”

我愈发惊讶了:“这样都能找到?”

“不然你以为七夕阁的消息都是怎么来的?”他淡淡瞥了我一眼,看向远处依稀可见的寥寥几处人家,“先在这里休息吧,若无差错,很快就会有人找来的。”

我在心底啧啧赞叹一声:千金只得一消息的七夕阁果然名不虚传!

第三日清晨,染着氤氲湿意醒来,身畔的人尚未睁眼,轻软的白色花瓣落了一身,暗香幽远。我看着那张朗月清风、眉目如画的脸,突然觉得还是比较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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