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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真是我所见 过最邪门的家伙。”
林肯一辈子不曾用过剃刀,上理发店的次数远比玛丽所要求的少得多 了。那头粗糙茂密得像马鬃似的头发,常令玛丽怒不可遏,就算她替他梳好
了,没有多久就又乱成一团,因为林肯把存折、信函,和文件放在帽子的里 侧,戴在头上,头发当然被压乱了。
有一天,林肯在芝加哥照相,照相师劝他“整顿一下仪容”。他回答说
“修饰过后,春田人会认不出来那是林肯。” 他在餐桌上更是自由奔放;餐刀握得不对,用完后摆在盘子上的位置也
不对。他完全不懂得用刀叉吃鱼和面包皮的技巧。他有时候把碟子弄歪了, 整块猪排滑落到大盘子上。他偏偏要用自己的餐刀来切奶油,气得林肯太太
常为此跟他吵架;有一次,他把鸡骨头放在装莴苣的小碟子上,使得玛丽差 一点气昏倒。
女士们走进房间的时候,他既不站起来,也不肯接过她们的大衣;访客 告辞了,也不到门口送客,玛丽又为此大发牢骚,痛骂他。
他喜欢躺着看书。一从办公室回来,立刻脱下大衣、鞋子和硬领,解下 肩膀上的一根“吊带”,把甬道的一张椅子翻过来,在椅背上垫一个枕头,
脑袋和肩膀就靠着椅背,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
他就这样躺着连续阅读数小时——通常是看报。有时候则从《阿拉巴马 的脸红时刻》一书中找一则他认为很幽默的地震故事来看。他也常常读诗。
无论读什么,他都会大声朗诵出来。那是他在印第安那州的“出声朗读”学 校养成的习惯。而且他觉得出声朗读可以在听觉和视觉上留下印象,记忆深 刻一点。
有时候他躺在地板上,闭目引述莎士比亚、拜伦或爱伦坡的诗句,例如:
每当月儿含笑,我就梦见 美丽的安娜贝儿·李, 每当星儿升空,我就看到一双明眸,那是 美丽的安娜贝儿·李。
一位在林肯夫妇家住了两年的亲戚说,有一天傍晚,林肯躺在大厅看书, 客人来了。他不等佣人去应门,自己只穿着一件衬衫就把来宾请入客室,说
他要“愚弄愚弄女人”。
林肯太太在隔壁房间里,眼见女士们走进屋子,听到丈夫说一些滑稽荒 唐的话。她立刻发火,把他搞得非常难堪,所以林肯乐得离开家里,直到深
夜才悄悄由后门溜回去。
林肯太太的醋劲儿很大,她不喜欢林肯的密友约书亚·史匹德。因为她 怀疑史匹德曾教林肯逃婚。婚前,林肯写信给史匹德时,总会在信末加一句
‘代我问候芬妮”。婚后,林肯太太规定这句问候语要改成“问候史匹德太 太”。
林肯从来不会忘记别人对他的恩惠。这是他的特色之一。为了表示对好 友的感激,他答应将第一个儿子命名为约书亚·史匹德·林肯。玛丽·陶德
知道了之后大发雷霆。她认为这是她的孩子,名字该由她来取,不许叫做约 书亚·史匹德!要和玛丽的父亲罗勃·陶德取同样的名字,以资纪念。
林肯的 4 个孩子中只有罗勃未夭折。1850 年,艾迪死在春田镇——年仅
4 岁;威利死在白宫——年龄 12 岁;泰德 1871 年死在芝加哥——时年 18 岁; 罗勃·陶德·林肯 1929 年 7 月 26
日死于佛蒙特州的曼彻斯特——享年 83 岁。
林肯太太抱怨院子里没有种花草、树木,没有一点儿色彩与生气,于是 林肯种了几株玫瑰,可是他对园艺不感兴趣,花木很快就枯死了。玛丽催他
垦殖一座花园,有一年春天他终于照办,结果花园里却长满杂草。
林肯虽然不喜欢体力劳动,但是他亲自喂养爱驹“老公鹿”,并为它梳 理马毛;他还“自己喂母牛,挤牛奶,锯木料”。他一直这么做,连当选总
统以后都不例外,直到离开春田镇才歇手。不过,林肯的表亲约翰·汉克斯 曾说“亚伯除了作梦,什么工作都干不好”。而玛丽·林肯也有同感。
林肯时常心不在焉,冥想出神,一副无感于尘世和世间万物存在的样子。 星期天,他常把小娃娃放在小篷车里,拖着它在屋前粗糙的人行道上走来走
去。有时候小家伙不巧滚下了车,林肯还继续往前走,眼睛直盯着地面,对 小娃娃的悲嚎声充耳不闻,直到林肯太太从门口探头,看到了一切情形,气
冲冲地对林肯大吼,他才恍然醒悟过来。 有时候,林肯在办公室里待了一天,回到家里,见到玛丽却视若无睹,
默不出声。林肯对食物也没有什么兴趣;玛丽准备好餐点之后,往往要费好 大的劲儿才能把他请入餐厅。人虽坐到了桌前,眼光却像梦游般盯着远方,
忘记吃饭,还要太太一再提醒。
饭后,他有时候一言不发地凝视炉火半小时,儿子们爬到他身上,拉他 的头发,跟他讲话,他也浑然不觉。后来,当他突然清醒时,才会说个笑话 或背首心爱的诗:
噢,人骄傲些什么呢? 像流星飞逝,流云飞奔, 一道闪电,一朵浪花, 人生苦短,终旧青冢。
林肯太太责备他从不教导孩子。他宠坏了他们,“既看不见也听不见孩 子们的过失。”林肯太太说:“但是,孩子们有了好的表现时,他却从来不
忘记夸奖他们,总是说‘我喜欢我的孩子们自由快乐,不受父母的约束。爱 是一条锁链,把小孩和双亲拴在一起。’”
林肯对孩子放任得实在很过分。例如,有一次他和最高法院的一位法官 正在下棋,罗勃跑来告诉父亲该吃晚餐了。林肯说:“好,好”可是他正下
得入神,忘记孩子的话。
儿子再度出现,带来林肯太太的第二道催促令。林肯答应要回去,结果 又忘了。
罗勃来催第三次,林肯答应之后,依旧没有罢手的意思。小家伙突然退 后一步,猛踢棋盘一脚,棋盘掀过人顶,棋子散得到处都是。
林肯微笑着说:“好啦,法官,我想我们只好改天再把这盘棋下完吧。” 林肯根本没想到该纠正儿子的行为。
傍晚,林肯家的男孩常躲在树篱的后面,把一根板条伸出围墙外,将行
人的帽子打落在地。有一次,孩子们误打下父亲的帽子。林肯只是叫他们要 当心些,说不定有人会生气哩。
林肯不属于任何教会,甚至避免跟好朋友讨论宗教问题。不过他曾告诉 荷恩敦;有一位姓葛伦的老人曾在印第安那州教堂集会上演讲,他说:“我
行善的时候心情好,我作坏事的时候心情坏,这就是我的信仰”。林肯表示 他对宗教的看法和这位老人差不多。
孩子们大一点以后,他常在星期天早上带他们去散步,有一次他把小孩 留在家里,自己跟林肯太太到“第一长老会教堂”去。半个钟头后,泰德在
家里找不到爸爸,就沿着街道跑下去,从布道间冲入教堂里。此时泰德的头 发乱糟糟,鞋子未扣好,长袜松垂,面孔和双手则沾满伊利诺州的黑土。穿
着优美衣裳的林肯太太既震惊又尴尬,而林肯只是静静地伸出一只长手臂, 把泰德拉到身边,将他的小脑袋搂在自己胸前。
星期天早晨,林肯偶尔会带孩子们进城,到他的办公室里去,任凭他们 撒野。据荷恩敦说:“他们搜掠书架,乱翻抽屉和筛盒,打坏我的金笔笔尖??
将铅笔扔进痰盂,墨水也翻倒,信件撒得满屋子都是,还在上面跳舞。”然 而林肯“从未以父亲的身分斥责他们,或者皱皱眉头。他是我所见过最宠孩 子的父亲。”
林肯太太很少到办公厅去。这也难怪,那里根本毫无秩序、系统可言,
东西到处乱堆。林肯曾捆起一堆文件,并在上面附了这样的一张标签:“如 果在别处找不到,就在这儿找找看。”
史匹德说得不错,林肯的规矩就是“不讲规矩”。在办公室的一面墙壁 上有一个巨大的黑斑,那是一位法律学生向同学扔墨水罐的结果。
办公室几乎从来不洗刷。堆积着厚厚的尘土,竟使得书架上摆的一些花 种都发起芽来了。
穷苦的律师 林肯发表了一篇演说,把一个年轻人由绞架边缘救了下来。 玛丽在许多方面都堪称是春田镇最节俭的家庭主妇,但是在某些方面,
她倒是十分奢侈的。林肯此时的收入还用不起马车,玛丽不但买了一辆,还 以每个下午 25 分钱的价格雇一个邻家少年为她驾车,载她到镇上去拜访朋
友。其实春田镇只不过是个小村庄,玛丽大可以步行或者雇车到镇上去,但 是,她认为那怎能符合她的身分。所以,尽管家里穷,她还是照样要买些昂
贵的衣裳,来摆排场。
1844 年,林肯夫妇以 1500元的代价,买下两年前替他们主婚的查尔士·德 雷瑟牧师的房子。这幢屋子有起居室、厨房、客厅和几间卧室;后院有个柴
堆、一个小屋和林肯安置母牛及爱驹“老公鹿”的牛棚。
起初,玛丽把这幢屋子视做人间天堂。与刚刚迁离的那间搭伙宿舍比较 起来,确实有天壤之别,更何况再加上产权在握的喜悦和自尊。可是,在玛
丽眼中,新居的优点很快就褪色了,她不断挑那幢房子的毛病。因为她姊姊 住的是一幢两层楼的大洋房,而这幢房子只有一层半。她对林肯说:住一层
半房子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大成就。
平常,玛丽向林肯要任何东西,他都不多加干涉,只是说:“你知道自 己要什么,就去买吧。”可是这次他却反驳说:家里人少,房子够住就好了。
何况他是个穷人,结婚的时候他只有 500 元,后来也没再增加多少。他们没 有钱扩建房子;这一点她也知道,但是仍然一再催促及抱怨。最后,林肯为
了安抚她,就叫包商来估价,并故意叫他把价格估高一点,再把估价单拿给 玛丽看,使得她目瞪口呆。林肯以为问题就此解决了,但是,他未免也太乐
观了,当他出门作巡回办案时,玛丽竟找另一位工匠来估价,并立刻把房屋 重新整建好。
等林肯回到春田镇,走上第八街,他简直认不出自己的房子。他故作严 肃状地问一位朋友:“陌生人,你能不能告诉我林肯先生住在什么地方?”
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