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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锦-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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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仲祺便站起身来,道:“原来傅主席也来了,我刚才到没有看见。”
傅达民一进来就看到了高仲祺身边坐着一个女人,他也没当什么,谁料那女人回过头来,他心中一惊,心道外界传言果然不假。傅太太也是一怔,脱口道:“秦少……”
她眼珠一转,后半句已经咽了回去,朝着贺兰笑道:“贺兰小姐。”
贺兰却只是端坐在那里,动也没动一下,手里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给了傅氏夫妻好大一个脸色,傅达民脸上的神色,就有点不好看了,却听得高仲祺笑道:“今晚有事,恐怕不能到傅主席家里去了,改日我请傅主席到酒楼吃酒。”
傅达民也就哈哈地笑道:“好,好,总司令你忙你的。”
贺兰正好从盘子里拿起一个梨来,用小刀慢慢地削着,高仲祺看见了,便立刻朝着她道:“这事儿让丫鬟去做,你小心削到了手。”
贺兰道:“我不喜欢让别人碰我吃的东西。”
高仲祺便走过去,从她的手里拿过小刀和削了一半的梨,道:“那你好好看戏,我给你削。”
贺兰任他去做了,也没吭声。傅达民察言观色,这会儿笑道:“不打扰你们二人看戏了,我们这就走了。”
他携着太太出了特厢,就见一个侍卫买了满满一纸袋麻糖走过来,许重智大声道:“贺兰小姐说不想吃麻糖了,总司令让多买些先送到湘林别墅去,给贺兰小姐随时预备着。”
那侍卫应了,转身下了楼,傅太太向来对于这些闲话八卦都是十分注意的,何况今儿还亲眼见了,刚走进自己的特厢里,就忍不住小声讽笑道:“听见没有,都住到湘林区了,秦家少奶奶真是天下第一开通之人。”
傅达民便冷冷道:“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整日里碎嘴胡沁!”
傅太太将嘴撇了一撇,也就不说了,傅达民又朝着对面高仲祺的特厢里看了一眼,果然就看见高仲祺亲自削好了一个梨,送到了贺兰的手里,贺兰竟没吃,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随手便放在了一旁,高仲祺反而一笑,傅达民思忖了片刻,道:“上次吴秘书的内人送你那一套翡翠首饰还在吧?”傅太太正拿着戏考慢慢地看,道:“在呢,都锁在保险箱里。”
傅达民道:“那就拿出来,给贺小姐送去。”
傅太太放下戏考,笑道:“我晓得了,我这几天呢,也正算计着要怎么巴结这位俞军的新主子。”
傅达民淡淡道:“也别太露骨,外面打得正厉害,这川清河山到底姓不姓高—切还是未知数呢。”
那戏演了半场,许重智走了进来,在高仲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高仲祺点点头,许重智便退了出去,贺兰望着戏台子,慢慢地拈着手心里的几粒松仁吃,高仲祺道:“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他站起来,从侍卫的手里拿过贺兰的夹斗篷,贺兰便站了起来,他亲手为贺兰披上了郝一件斗篷,系好了斗篷上的扣子,这四面特厢里的人,都嗖嗖地朝着这边看过来,玩味的目光如刀子一般。
高仲祺望着贺兰笑道:“怎么脸色这样不好看?难道只让你看了半场戏,你就不高兴了 ?”
贺兰淡淡笑道;“反正你的戏都演完了,管台上的如何?”
高仲祺望着贺兰的面容,微微一笑,继而携了她的手,在侍卫的簇拥下走下楼,他才—下楼,就听得“轰”的一声如打雷一般,竟盖住了那戏台上的锣鼓之声,戏园子里的军官都站了起来,笔直地目送高仲祺出去。
高仲祺带着贺兰出了戏园子,街面上已经停了三四辆汽车,高仲祺带着贺兰走到了第一辆防弹汽车前面,亲自拉开了车门,赞兰低头上了车,高仲祺随之坐了上来,那汽车便开了起来,一路朝着湘林别墅去了。
湘林别墅自然是岗哨林立,威严肃穆,镂花大铁门豁朗朗地朝着两边退开,汽车沿着水门汀的车道一路开进去,如今这里已经是川清四省的权力枢纽,而往日热闹的帅府,现在却是门可罗雀,那凄凉之境,难以言喻。
高仲祺带着贺兰一路上了楼,推开花梨木的大门,正是一个套间,外面是暖阁,西洋花玻璃做的隔扇上描着鲜艳的芙蓉,正中间是一个大桌子,桌子上摆满了鲜花.红酒,另有一个点缀着红润车厘子的蛋糕.还有古铜色烛台,上面是一排的蜡烛。
高仲棋为贺兰脱下夹斗篷,挂在一旁,又拉开椅子,贺兰慢慢地坐下,高仲棋用手按着椅背,站在她身后,略低下头来,靠着她的耳畔,温柔地轻声笑道:
“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贺兰笑道:“三年前我也许会喜欢。”
高仲祺望了她一眼,她那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神情,他再没说什么,转身拿起桌子上的洋火匣子,抽出一根洁白的火柴梗子.划亮了火焰,慢慢地点着烛台上的蜡烛,一簇簇小火苗渐次燃了起来,在贺兰的眼前微晃着。
高仲祺坐下来,随手将洋火扔在了桌上,他拿出蓝天鹅绒匣子的时侯,她的目光无声地一颤,在他就要在她的面前打开匣子的时候,她的手忽然一按,合上了那已经半启的匣子,轻声道:“我不要这个。”
他看着她,半晌一笑,“你想耍什么?”
她说:“放过兆煜。”
高仲祺神色如常,没有说话,反而把一旁的红酒拿过来,开了木塞,倒在两个高脚杯里,放了一杯在贺兰的面前,自己竟先一口喝了个干净,又去倒酒,贺兰默默道:“你现在已经大权在握,他威胁不到你。”
他放下水晶高脚杯,默不作声地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来,拿过刚才扔在一旁的洋火,抽出火柴梗子在磷面上划着,却不知为何总也划不着。他随手就将那烟连洋火都扔在了桌上,缓慢开口道:“贺兰,斩草焉能不除根,我如今在这样的位置上,更不能有半点妇人之仁,今天我让他活,将来他定要我死,你忍心看着我死在他手里吗?”
幽蓝的烛火无声地摇曳着,蜡油溢出来,像是一滴泪,缓慢地滑过烛身,她的目光定定地凝在那一滴烛泪上,身上传来一阵阵冷意,好似有雪霰子一波一波地打在自己的身上,转瞬之间又化成了水。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是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你要是放过兆煜,我今天晚上就不走。”
高仲祺脸色陡变,霍地一挥手,将桌面上古铜烛台等物全都直接挥到了地上去,一片狼藉,她坐在那里,脸上毫无动客之色,他猛然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到了她的脸上,咬牙切齿地道:“好,我成全你。”
他一把就拽起了贺兰,直接推开了暧阁一侧的门,里面就是一间卧室,厚重的窗帘直拖到地面上去,地板上铺着绵软的地毯,贺兰被他拽得踉跄了几步,他将房门咔嚓一关,回过身来便抱住了贺兰,将她按在了关合的门上,她的头“咚”
地一下撞到门上,他劈头盖脸地亲她的嘴唇,微冷的嘴唇一碰触到她的唇,便如蛇一般辗转吸吮,记忆中的柔软和温暖一被唤醒,欲念仿佛冲出笼来的小兽,叫嚣着要吞噬所有,呼吸更是无法控制地狂乱和烦躁……这样久的时间,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却得不着她,渴望得几乎耍发疯,他的手劲大得可怕,恨不得将她整个地揉碎了,她到底没吭一声,任由他这样肆虐冰冷地发泄,他的吻一路往下;到了她洁白的颈项边,急切地伸出一只手来,去解她领间的扣子……她终于冷清地开口,“我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麻烦你轻一点。”
那样冷漠镇定的话语,好似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修长的手指还停留在她领间的几个扣子上,他缓缓地抬起目光,黑灼的眼底里映出她雪白的面容,她的头发已经被他弄乱了,几缕发丝凌乱地垂下来,眼珠清明如琉璃,为了秦兆煜,她果然是豁出去了;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可以卖身……他骤然发起怒来,扬手便给了她一个嘴巴,“贱!”
贺兰的身子歪了歪,面颊一侧火辣辣地疼,她领子上的扣子被解开了几颗,这会儿领子垂下来一边,露出了一块雪白的肌肤,他把头转了过去,望着窗帘上的如意纹图案,呼吸粗重急促,“滚出去。”
他快步走到一旁按电铃,没多久外面就传来许重智的声音,“总司令。”
他道:“找几个人护送秦家少奶奶回去!”她用手拢着衣领,抬起眸来看了他一眼,他背对着她,冷冷道:“我告诉你,秦兆煜非死不可,谁也保不住他。”
她再没说什么,只是慢慢地系好了领子上的小圆扣子,扣子凉凉的,划过她的指腹。
他听到她推门走了出去,接着又是暖阁的一声门响,屋子顿时静下来,却仿佛是瞬间掉入了冰窖里,冷得可怕,他竟然微微发抖起来,叫了一声“贺兰”,转身便冲了出去,暧阁里依然是一片狼藉,芙蓉花的花瓣散了一地.白中透粉的花瓣犹如她被烛光映照的面孔……高仲祺恍惚地站在暖阁的中央,这里一切还残存着她存在过的气息,衣架上还挂着她的夹斗篷,她也许是走的时候心中太慌了,所以忘了穿斗篷,他慢慢地走过去,伸手摸着那件白色的斗篷,白绒的面料无声地在他的手心里划过,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那件夹斗篷抱在了怀里。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他代替薛督军去教会学校参加慈善募捐,正赶上下些小雨,礼堂里几个女学生拿着教会的红本子唱赞歌,唱完赞歌又唱《送别》,最是悠扬的曲调,“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她偏偏是弹钢琴的那一个,背对着他,手指在琴键上飞快地跳跃着,谢幕_的时候她终于站起来,却只是一个简单的鞠躬,便和女生们笑嘻嘻地往后台走,但有一名白帽黑裙的师太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口道:“贺兰,贺兰,下一场还是由你来演奏凡阿玲,你不要想趁机跑掉。”
她的脚步便一顿,接着在台上轻快地回转过身来,那身形像是—只在雪地里轻盈跳跃的小白狐,一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糯米小牙,—对小梨涡.灵气沛然,声音清清脆脆地道:“我知道啦,嬷嬷。”
她回眸一笑的时候,那一双眼眸明灿恍若潋滟的湖水,温柔如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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