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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无法得出答案，宋佳安静等待。
终于，行什抬手一指土地道：“这位，太老了，老得没人记得他的真名，但他有个外号叫‘土地爷’。我嘛，我是行什，我们两个，嗯，我们两个……是公园管理处的工作人员。”
土地很满意这个回答，捋须点头。
宋佳看着行什，笑容满溢，她说：“好，这回记得了，以后不会再忘。”
有同事呼喊宋佳的声音隐约传来，宋佳再看他们一眼，站起身，道：“我必须回去了，我以后再来，你们会一直在这里？下次来能找到你们吗？”
看到两个人点头承诺，她才微笑离去。
她很守诺，一周后的周末她又来了，不过清晨八点。她表现得很热络，帮土地扫地，帮行什浇白龙树的水，无事做就找他们两个聊聊天。聊天可是土地的强项，他什么都说，也讲曾经的故事，有关神龙尊者，有关楚岩汐，有关白龙树中的霍铮与慕雪。
可时至今天，土地还是不知道死亡蛊毒的解药是什么，“生可抑死”，更似一道偈语，根本不似解药。慕雪苏醒后不久，土地找了个机会直接问她，可从来都大方爽朗的慕雪却红了脸，偷眼看一下霍铮就是不肯说。
土地后来又偷偷问霍铮知不知道，霍铮点头说当然知道，然后再憨厚加一句：“慕雪让我不要告诉你，所以我不告诉你。”
这个回答让土地差点吐血。
整个故事过于神奇，即使土地讲得有些啰唆甚至前后事情颠倒，但已让听者目不转睛。宋佳自己带了些零食，再吃几个供几上的苹果，一天时光轻易被打发。
关园门之前她起身离开，行什将她送至公园门口。
没有土地在一边插科打诨，行什其实很沉默，不怎么讲话，他走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礼貌得有些疏离。倒是不久后遇到一位下山的男子，他不时找话同宋佳搭讪，临别还想讨问电话号码，视后面的行什于无物。
到了灯火阑珊的大门口，宋佳停住脚步，转回头与行什道再见，行什只是微笑点点头。宋佳转过身走了几步，要迈步出园门前她再次回头，却发现明亮路灯下那条长长的马路上空无一人。
第195章 似曾相识（3）（）
宋佳望着这条大道，若有所思，身后等着关园门的工作人员不断催促。
第二天是周日，她又准时再来。土地昨天故事未讲尽兴，急不可待地盼着她的到来。见到宋佳，土地马上吩咐行什沏壶茶，再拿些点心出来，他要继续未完的故事。
行什照样与土地抬抬杠，两个人争争吵吵，行什轻易就被土地气得握拳想揍人，可他这样暴怒的样子让宋佳忍不住笑，她咯咯笑道：“行什，你还是同以前一样易怒。”
可是这话一说完，却让两个吵架的人都安静了。
宋佳自己也在想，她为什么要说“以前”，她到底认识行什有多久？
行什在一边坐了一会儿后即离开，过了很久都未回来。宋佳显然心不在焉，不时向院门口张望，直至傍晚太阳快落山时，行什才再次进了小院，宋佳无法掩饰自己的开心笑容。
“行什，你错过好故事了。刚才土地讲一位被贬下凡的天神，在星光阵法中一心只想救他浇灌的两株白龙树。”
“那全是他无事的胡编，也只有你会认真坐在他面前听。”
“可是真的很让人入迷啊，能编到这个程度，我佩服，你也来听一听。”宋佳向他招招手，拍一下身边的石鼓，然后转头再向土地，道，“你再说啊，白龙树有没有起死回生，那里面的两个人，有没有复活？”
行什犹豫一下，还是走过来坐下，宋佳给他斟了一杯茶，行什道谢接过。土地捋捋白须，道：“这两棵树没有事。”
宋佳道：“是不是因为曼陀罗阵重创了一个世界，让时光返回到一源点，在那个时光点上，这两棵树并未被神将灵官损毁？”
土地侧头想了想，道：“或许你可以这么说，对世间凡人来讲，确实是不知不觉地重返了一段时光。可实际上发生过的依然还是发生过，现在的这个世界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世界，凡人受法术遮蔽，察觉不出有什么变化而已。这两棵树未死，却不是因为曼陀罗法阵，而是因为那位天神，他为护树被游奕刺伤，身上的血全流往树根，毕竟他是修炼了多少万年的天神，倾尽一身的热血，比观音大士的那滴圣水还更起死回生。当然人们当时并不知情，是慕雪醒来后告诉他们真相。哦，忘记告诉你，神龙尊者以曼陀罗阵重创一个世界后，困在树中的两人两狼就醒了过来。”
宋佳很兴奋，坐正身体听土地继续叙述。
慕雪这八百多年来困在树中，却能看到也能听到所有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霍铮虽然也困在树中，但直至他聚齐魂魄化出人形，他都未完全清醒，对他来讲八百余年不过是一梦，没有一丝痛苦。
宋佳从心底佩服慕雪，八百年二十三年啊，八百二十三年活成不能挪动一分一毫、不能讲一句话的树，如此的折磨，慕雪却心甘情愿。慕雪醒来后万分感谢那位天神，将之视作亲人，现在天神也不时离开去探望他们两个，霍铮已经康复，知道楚岩汐已在这世间消失，他很痛苦，好在有慕雪在身边，还有那位时常登门的天神对他们关心备至。
宋佳点头道：“所谓善有善报……楚岩汐他不是不死之身吗？真的死了吗？”
“他，也不算死吧，只是消失了。殿下等了八百年，用尽心思，只想让莲一一重活一世，但重现人世的却根本不是莲一一，让他绝望。他以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做回神龙尊者，因为他认为尊者有愧于莲一一，也害怕恢复法身后将莲一一忘记。在星光法阵中，殿下受星辰所伤，迟早要碎裂成粉尘，况且他已生无可恋，索性回归法身，启动曼陀罗阵法。一旦神龙尊者醒来，殿下就不复存在。我猜想，天帝本以为自己能见到殿下在自己面前崩裂成碎尘的解恨景象，他没有想过封禁三十一天居然也囚不住殿下的元神。殿下陡然消失，反启动了曼陀罗阵将他困在三十一天，他当时是怎样的抓狂，可惜不能亲眼见一见，太可惜了。”
“天帝不是希望楚岩汐回归尊者法身吗？这样星光阵就可以毁灭尊者啊！楚岩汐变回尊者，应当还是被困在三十一天内，尊者怎会出现在三十一天外？还有血灵呢，他也应当被困住了。我怎么完全没有听懂？”宋佳转头看着行什，困惑的样子让行什微笑。
土地已讲了大半天，他端起茶杯喝水，道：“行什，你给她解惑吧，讲了两天，我累坏了。”
行什白他一眼道：“你不就是爱讲话吗？你继续啊，最好是讲到想吐，或许我以后能耳根清净。”
土地照例被他气得半死，一口茶哽在咽喉，宋佳赶快站起身给他顺气，对行什嗔怪道：“看在他这么一大把年纪的分上，你让他两句嘛！”
行什不禁失笑，脱口而道：“他一大把年纪，他有我年纪大吗？”
他这句话完全没有错，土地无话可辩，可是宋佳却反对道：“你有多大？三十？怎么也大不过土地爷吧？”
行什知道失了言，他喝口茶道：“同你开玩笑。嗯，你说霍铮？那是血灵，殿下消失，他当然也不再存在……”说到这里，他犹豫一下又道：“殿下用的是法身之血造出的血灵，或许这血灵还在。”这句话声音放低，好似自言自语，宋佳才要问他在说什么时，行什已经提高声音道：“当时游奕出三十一天时带出一枚龙珠，殿下将自己的元神封在了龙珠之中让他带了出去，所以回归法身的尊者出现在三十一天之外，而不是在三十一天之内。天帝再怎么算，也算不过殿下！”
宋佳听得似懂非懂，她看着坐在她身边的两位，再转头看一眼身边的白龙树，说道：“行什，我们是不是曾坐在这个院子里讲过这些相同的故事，只是我全不记得了。”
行什似不愿讲太多，他站起身问她：“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两个苹果？”
他这样明显地避而不谈，宋佳也不能勉强，况且听他这样一讲，才感觉饿得难受。原来光顾着听故事，她居然忘记吃中饭：“你们难道不饿？有没有速食面，我冲泡三杯。”
行什与土地面面相觑，他们平时受些香火就行，吃不吃饭并不重要。待听到宋佳再问一遍，行什赶快说道：“我们从不做饭，我们都去员工食堂吃饭。”
宋佳“哦”了一声，道：“现在几点？已经关门了吧？”
行什答道：“嗯，是关门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明日还要上班，我送你下山，你在山下餐馆吃完饭再走。”
宋佳邀请他们一起去，两人都极力推辞，实在无法勉强，宋佳拿了挎包与他们道再见，行什同昨日一样送她下山。
行什还是不与她并排同行，两人默默地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路遇几位匆忙下山的游客。
宋佳等他们走远了，才转过身，一边慢慢地倒行一边对行什说道：“我刚才一直在想，土地爷讲的那位女学生，莲一一这一世的化身……或讲是明筠瑶在这一世的化身吧，她因为楚岩汐的希望来到这个世界，却最终被楚岩汐放弃。我认为她是整个故事中最悲惨的一位，她不是莲一一，也不是明筠瑶，她是她自己，可她却要背负前世的恩怨情仇，爱恨都成定论……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在故事中是位小角色，土地爷讲的也少，可我却总想着她，认为她好可怜，心里莫名其妙地难受。”
行什随口答道：“所以凡人转世，都要抹去前世记忆。”
宋佳转身立定脚步，道：“或许她忘记自己的前世是好事，可是有些事，我却不想忘。”
行什一愣，望着一步之外的宋佳，心里猜测她究竟记起多少前世恩怨，可在他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