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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什一愣，望着一步之外的宋佳，心里猜测她究竟记起多少前世恩怨，可在他看来，这些事情还是忘记了比较好。她与殿下纠缠了两世，难道还未明白，殿下喜欢的人根本不是她，也不可能喜欢她。况且，殿下现在已消逝于风中，不复存在，记得这些过往只是平添烦恼。
他诚心劝道：“过去的人，有他们出现的意义，但不要太念念不忘。过去的人有过去的好，但最好的，还是现在陪在你身边的那个。”
宋佳抿唇微笑，道：“是吗？现在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你是在表明什么？”
行什正色解释道：“宋姑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佳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不禁笑出声，她说：“我们凡人一生活着的时间实在太短，死去的时间又太久。所以遇到喜欢的人，是不是应当认真去喜欢，不计对错地爱一回？”
行什被问住，他活了这么多万年，以前是天界的兵，不沾红尘。后来被贬凡间却只活在隐界中，往来朋友非神即仙，以他的朗朗个性结交了不知多少朋友，他从未感觉过孤单。
所以宋佳的这句话他只能答：“我不知道，我不懂。”
宋佳仰头望着他，再次一边慢退一边轻声道：“我在见到你之前，总会隐约梦到一个人，我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他脾气好似不太好，梦中场景他总是在发怒。”
行什心里应道那当然，殿下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坏。
“我知道我肯定很喜欢他，因为每次梦到他后，即使记不清梦中情景，醒过来我都会无法自控地伤心。很伤心，好似心裂开了的那种感觉。”
行什安静倾听，他不知如何接话。宋佳的这一世，是莲一一的容貌却是明筠瑶的灵魂，她梦境中的大约是明筠瑶的种种过往，那真是一段伤心事。
宋佳看他一直默不作声，也沉默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上周见过你之后，我再未做过让我醒来就伤心的梦，梦中的他怒火朝天的样子让我笑醒，我……终于在梦中看清楚他的面容。”
第196章 似曾相识（4）（）
行什很惊诧，她不当记得这些前尘往事才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宋佳后退时绊着道上凸起的一截树根，堪堪要摔倒时行什已及时将她扶住，宋佳慌乱中将他搂紧站稳。
行什撤了手想后退，宋佳的手臂搂得更紧，她的脸贴在他胸前，她低声问：“你一直就记得我，是吗？你从未忘记过我！”
明明夜空晴朗，行什却感觉自己在受雷劈电打。
行什想将她推开又不便随意触碰：“宋姑娘，你梦中的人，不是我。”
宋佳仰头凝目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在生气我将你忘记了吗？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行什赶快解释道：“我没有生气，宋姑娘，可我不是……”
“是你！”他的话被打断，宋佳肯定地说道：“是你，自从上次见过你之后，这一星期我虽还做着从前一样的梦，可是梦中我看清了你的容颜。你为什么不肯认我？因为你不是凡人？”
行什又惊诧了一回，他想土地再怎么口无遮拦也不会对宋佳说起他们真正的身份。
“我问过山下管理处，他们说这里从来没有叫行什的管理人员，他们更未雇用过白发老人。从来没有谁见过你们，我的同事找到后院只能看到一座荒芜的院子，他们什么都看不到。昨天下山时与我同行了一段路的男子我在等车时又遇到，他并没有看到紧随其后的你，可是我能看到你们，能进入你们的世界。土地爷这两天同我讲的故事并不是他胡编的神话传说，是不是？这世界上真的有神有魔也有妖与鬼。”
行什望着她，不知应该点头还是要撒谎，宋佳何其聪明，她知道自己的推测未错。
她的眼睛不由地湿润，她说：“无论你是魔是鬼，还是妖，我都不在意，我只求你不要再装作不认识我。能重新回到你的身边，这就是天意。”
行什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真相，可是她梦中的那位人物永远可望而不可即，让她重新面对痛苦还是让她活在幸福的谎言中？
行什站着未动，他的犹豫让宋佳以为他默认。
宋佳的眼泪潸然而下，将行什胸前单薄的衣衫濡湿，这片湿意软化了行什一直以来的刚强。他可以毫无惧意地面对比他强大不知多少倍的对手，可是这位搂着他哭泣的女子，却让他完全乱了手脚，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所以只能不断反复地说道：“你不要哭……拜托你，不要哭……”
他的声音很温和，这与宋佳记忆中的声音重合了，她记得梦中他用这种温和的嗓音对自己说：“不要怕。”
宋佳不再哭，她低声道：“我记得你的声音，从来就没有忘记。”
行什本想再次提醒她记忆有误，却听宋佳接着说道：“如果我真的错了，就让我错一回好吗？在你身边，我很心安，这种感觉前所未有。我们凡人寿命有限，我不会缠你太久，几十年时光对你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就如土地爷所说，凡人死后进入六道轮回，下一世，我究竟会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希望这一世我能同我喜欢的人长相厮守。”
行什很为难，不方便触碰对方，他只能用法术让自己脱离。宋佳忽觉手臂一空，突然失去支撑几乎让她摔倒，她略显狼狈地稳住身体，看到行什出现在离她两米之遥的地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宋姑娘，你误会了，我……”
“不要说！”宋佳生硬地将行什的话打断，看到行什疑问的表情，她长舒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请不要说，我明白了。”
“我看你不明白。”
宋佳苦笑：“古人不是说，难得糊涂。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刚才我说的话你忘记吧，我回去了。”
行什望着她，欲言又止。这件事发生得太忽然，他真不知道应当如何解决。
宋佳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她未转过头，但行什看到她抬手抹泪。直至目送她登上返程的汽车，他才离开。
第二个周末，宋佳没有来。土地一早就坐好等待，直至中午也未见她登门，他感觉奇怪，问行什道：“宋姑娘不是说好要来的，怎么没有来？你看一下她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行什懒散地半躺在屋顶上，口里叼着一根枯草，闻言答道：“你开天眼看一下不就行了，这点小事也要烦劳我。”
土地抖抖他的白胡须，嚷道：“你看我这么一大把年纪……”
“别在我面前谈年纪，”行什看也不看他，道，“不是你长了白胡子年纪就更大。”
土地道：“可世人就是这样判断，无论谁都不会说你年纪比我大。”
行什施了个法术，将老得背弯须白的土地变成了一位年轻人，浓眉墨发，青春盎然。行什坐直身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满意地说道：“你年轻的样子蛮帅的嘛，为什么总以老态龙钟的模样示人？”
土地摸了摸自己皮肤紧实的脸颊道：“胡闹，把我变回去。大家都说土地爷，土地爷，这是约定俗成的习惯，你听过人们叫土地哥哥的吗？各类神仙各有形象，我们由东华帝君授仙叙职时，已定下每个人的风格，不可随意更改，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什当然知道，他作为名不见经传的天兵倒没有这条规矩，每个天兵生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可是土地是受世人朝奉的一方地仙，必须有个固定的风格让世人得以描画或是塑像，否则每位土地各有姿态会让凡人崩溃。
受行什法术的控制，土地怎么也变不回自身的模样，他习惯地去捋须，却发现年轻的自己根本无须可捋。
才不管土地如何生气，行什道：“你去看看宋姑娘现在的状况，看完后，告诉我，我再解开法咒。”
土地嚷道：“你有这样的精力用法咒捉弄我，怎么不直接去查看？”
行什重又躺下，施施然地说道：“我乐意。”
土地气得两脸通红，却无可奈何，行什虽只是天庭的一位天兵，但法力比他强了太多，他从来就未斗法斗赢过行什。土地施术在空中划出一个圈，波纹荡开，呈现出抱腿坐在飘窗前发呆的宋佳，桌上手机响起，她也似没有听见，入定般望着窗外。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宋佳终于转回脸，看了一眼桌上闪光的手机屏幕，她懒洋洋地起了身。但因为坐得太久，她的双脚完全麻木，扶着窗台站了好一会儿她才蹒跚地走到桌边拿起早已停止响铃的手机。
宋佳回拨电话，电话的那一头是她的母亲，显然责怪她没有接电话，宋佳撒谎说电话放在客厅里她没有听到。母亲又在问她现在有无新的男朋友，毕业已经三年了，也应找个新男友了，街坊邻居都在关心她呢，不要太挑拣了，女人年纪一大就不值钱，不要不小心变成剩女。
一席话让宋佳生了气，她说道：“妈妈，我又不是商品，什么值钱不值钱！女人一定要嫁人才是正道？我今年才多大，我就不能从从容容地选择一个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人？”
宋佳的妈妈完全不同意她的说法，她在电话中说道：“佳佳，我们是为你好，世道就是这个样子。你不嫁人，别人就当你是怪物。读完书，就是找工作，找到工作，再结婚，然后生子，供房，养孩子养老人，老了再帮忙带孙辈。女人的一辈子就是这样，你难道能活出花样？”
宋佳咬咬唇，道：“我就是要活出花样。妈妈，不要再谈这个话题，若你坚持，我就挂电话。”
电话那端沉默许久，终于叹口气，道：“好吧，有假时回来看看我们，好久未见你，我们都想你。当然……最好能带个男朋友回来，亲戚朋友那里好交代。”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