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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达耶任他抱着，嘴唇翕动了两下，暂时没有开口。
都说一个人痛到极致会忘记流泪，哀莫大于心死，哭出来反而轻松一些。他好不容易让甄千愁放下枷锁，短时间内是不打算解释了。
泪水浸透了甄千愁的整张脸，那双眼睛却像被洗过一般逐渐『露』出鲜活的神采，即使痛苦、无措，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尼达耶感受到灵魂深处充斥着一股漫无边际的悲恸与绝望，这些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恨不得马上逃走。
但他还是等了很久，久到甄千愁再也流不出眼泪，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呼吸彻底平稳，这才沉声坦白：“他的确没死。”
甄千愁懵了：“什……么？”
“我说，他没死。”尼达耶将青年从怀里推开，嫌弃地理了理前襟，认真道，“我把他的神格收走了，规则暂时找不到他。”
甄千愁钉在原地，半晌才找回声音：“那……他现在在哪？”
尼达耶绕有趣味地看着他，直等得他不耐烦，再三询问后才摊开衣袖。
一粒白『色』光团悬浮在衣袖中，气息微弱，毫不起眼。但甄千愁一见就知道，这是属于天阑的东西。
“别动。”尼达耶拍开甄千愁的手，肃然道，“他的身体已经消失了，神力也几乎全部散尽，只剩下不完整的神格。神没有灵魂，只有神格，神格排斥非神生物，你一碰就没了，懂？”
甄千愁慌『乱』地收回手，眼睛牢牢盯着那团白光，认真地点了点头。
尼达耶一见他这傻样就烦，冷漠道：“首先我要告诉你，我不属于这里，受规则限制，不能救他。而你还没有达到十级，不具备起死回生的能力，因此想让他复活，就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做还是不做，你自己……”
甄千愁急切地打断他：“做。”
“行。”尼达耶勉强满意，语气缓和许多，继续道，“现在有两种办法，都不复杂，你可以任选其一。第一种，你的灵体是我根据天命之子改造的，便于和他成功匹配。而在原着设定里，天命之子是至高神分裂出的神魂，拥有一半神格。所以理论上你可以绑定天命之子，也可以绑定至高神。”
甄千愁诧异地抬起头。
终于被某人直视，尼达耶彻底消气，耐心解释：“任何系统都可以更换绑定宿主。换绑后，系统和宿主命魂相连，同生共死，复活天阑指日可待。”
甄千愁抿了抿唇，道：“换绑后，原宿主会怎样？”
尼达耶道：“你应该明白，这只是一本小说，而你不属于这里。你的到来赋予它生命，等你满级被迫离开，它就会重新变回文字。你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只有现任宿主，其他生命没有存在的意义。”
所以？
如果他换绑，天琦就会永远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吗？
“不行。”甄千愁垂下眼帘，目光幽深地看着尼达耶的掌心，天阑的神格正悬浮在那里缓慢旋转，“我不同意，阿阑也不会同意的。你说第二种办法吧。”
尼达耶笑了笑，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欣慰：“第二种，你继续和天命之子绑定，平稳升级。在你满级的那一刻，我抽掉天命之子四分之一的气运，以此压制世界对你的排斥，营造一种设定合理的假象。在此之前，你要找一个容器装载天阑的神格，等你满级后再利用起死回生技能将他复活。这个容器必须具备他的完整形貌，还要能承受庞大的灵力，不会被轻易损坏。你有符合条件的东西吗？”
第80章 完（）
甄千愁听从尼达耶的指示； 将天阑的神格装进了胸前的肖像画里。
图案印在他身上，与他同为一体； 足以承受任何强度的灵力冲击。而且肖像栩栩如生，形貌俱佳； 完全符合容器的要求。
做完这些，他就带着尼达耶飞向竹楼，找到了天琦和付雅。
自从师尊和师娘一起离开； 天琦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会见到尼达耶； 属于天命之子的直觉就占据上风； 让他瞬间猜到了一切。
天琦的身体微微颤抖； 轻声试探：“他……消失了？”
甄千愁正要回答，尼达耶抢先打断了他：“还没； 但也差不多了。你就是天琦吧？”
付雅警惕地上前一步； 挡住尼达耶的视线。天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将她拉到身后，恭敬道：“是； 晚辈见过主神。”
这话说得别扭，听着更别扭。
尼达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你知道甄千愁不属于这里，当初我让他来； 就是为了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其他人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可惜他还没达到重生标准； 就为了你带着老公死得只剩神格，两个人都差不多废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们。看到你丹田中的灵池了吗？它装着这个世界的气运，你把气运的四分之一交给我，规则对你的感知就会随之降低，你爸和你师尊也能因此受益。相对的，你的修为将掉回谷底，必须重头开始修炼，而且修行速度比一般的亲仙者还要慢，有可能一辈子都到不了现在的高度，只能做个平凡人。”
天琦怔了怔，没有接话。
倒是甄千愁瞪大双眼，低叱道：“你不是说分走四分之一不会有问题吗？你骗我？”
尼达耶皱眉：“本来就没问题，只是修为降低而已，进阶慢一点总好过死于非命。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等价交换？你不会真的以为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平白无故获得永生吧？我再纵容你，也得遵守世界的规则，不然这里被迫塌陷，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甄千愁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转头盯着天琦。
除了天阑，天琦就是甄千愁最重要的人。他由他一手带大，从疏离到情同骨肉，从勉强绑定到生死相依，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师徒关系。他不能看着任何一方牺牲自己去救另一方，如果可以，他宁愿放弃重生的机会来换取这对父子的平安。
“阿琦，你可以拒……”
“好。”天琦笑了笑，“我愿意。”
甄千愁张了张嘴，天琦却示意他不必多说：“气运也好灵池也好，随便拿吧，我本就不想做什么人族至圣，重裀列鼎。我的愿望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那就是父子同堂，共享天伦，现在已经实现了。不仅如此，我还遇到了付雅，遇到了师尊。不管这一切是真是假，既然此刻我拥有意识，就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付雅恋慕地看着他，与有荣焉，点头道：“师尊，您放心吧，不管阿琦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他的。”
甄千愁眼眶微红，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抿了抿唇，上前一步，用力地抱紧他们。
尼达耶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将抽取方法详细解释了一遍，耐心等待师徒三人恢复冷静，片刻后才动手。
气运本是无形的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众人只知道，天琦的神『色』始终如一，既不难受也不痛苦，而修为却在尼达耶的『吟』唱中飞速下降。
那过程极短，转瞬即逝。待尼达耶停止，天琦的灵壶已经变回刚刚觉醒的状态，气息微弱得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
甄千愁担忧地看了又看，确定天琦身体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几乎在他叹息的瞬间，天琦的脑海中忽然传来一声刻板的提示音：
几人齐齐一愣，下意识屏住呼吸。
刻板男音继续道：
甄千愁：“……”
天琦：“……”
付雅：“……”
尼达耶：“……”
空气死寂十秒。
尼达耶凄惨哀嚎：“你们看我干嘛？！当时情况紧急，我根本没来得及仔细设定好吗？鬼知道这系统是怎么回事，低级成这样还特么给自己加戏。”
甄千愁表情阴森：“你说谁低级？”
“我，我低级，行了吧？”尼达耶尴尬地抹了把脸，悻悻道，“得了，这事要解决不了，你估计不会放我走，正好我吸完气运，状态还行，就舍命陪君子吧。丑话说在前头，我是建造之神，只负责创造，不负责更改。帮你们尽快修行已经是极限，其他的免谈。啧，说起来我那里还有个系统的求助信息呢，一直没找到匹配对象，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甄千愁对他的回答勉强满意，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胸口的肖像，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什么系统？”
“跟你一样，也是个天命系统，就是名字取得特别奇怪，叫‘你说什么’，噗，品味真……”
“你说什么？”甄千愁双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那个系统叫什么？”
“你说什么啊。”尼达耶莫名其妙，想了想差点把自己逗笑，“你快别问了，绕口令似的，我都要被你绕晕了。”
甄千愁呆滞地看着他，半晌后才转过头与天琦对视，成功收获了一枚歉然的眼神。
万万没想到，甄千愁确实呼叫了尼达耶，尼达耶也确实收到了甄千愁的信息。
当初天琦反应过慢，随口给系统取了个名字，这么些年一直没改。尼达耶只记得自己有个“孩子”叫甄千愁，压根不知道这孩子有两副面孔。
见两人相顾无言，神情复杂，尼达耶迅速反应过来，坦『荡』地使用了读心术。
片刻后，了解了前因后果的尼达耶：“……”
所以？救援慢该怪谁？
甄千愁哭笑不得，为之前的态度向尼达耶道歉。主神大人慷慨地原谅了他，并如约留了下来。
自此寒暑交替，昼夜更迭，天琦开始了漫长的修行之旅，甄千愁也开始了无边无际的等待时光。
这一等，就是四百年。
四百年有多久呢？甄千愁说不清。
或许很短吧，像是做了一个梦，眼睛一闭一睁，时间就长了脚似的从他脸上跑过，呼啸着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