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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桃花-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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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龄虽然长得好看,但一笑起来,眼角纹骗不了人。他跟落竹叫兄台,实在是把落竹叫老了。落竹心里头有点不乐意,面上却很是受宠若惊:“不敢不敢,我叫……”叫什么呢?
  总不能叫落竹。
  他绞尽脑汁,邵龄却看得纳罕,不由问:“你叫什么?”
  “浮生!”落竹想起桃夭曾经念过的一首诗,选了最末两个字,脱口道。邵龄愣了一愣,落竹补充道:“我姓秦,秦浮生。”
  邵龄便又笑起来:“好名字。”身后却忽然有人讥笑道:“名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刷马的下贱胚子。”
  此话一出,大帐里的笑声此起彼伏,渐渐震耳。邵龄一脸窘迫,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他这副窝囊样子让人看了更加爽快,当下,便有几个人拎着裤子站起来。落竹目光一冷,刚要趁人不备赶紧退出危险地带,大帐的帘子又被掀开了。
  一个军阶高些的人吼了一嗓子,这些蠢蠢欲动的兵油子就都老实下来,一个个老老实实躺回自己被子里。落竹实在不想跟这些人躺在一起,却没有办法。左右找找,没自己的地方,抬起头,询问地看着邵龄。邵龄抿唇,道:“你跟我挤挤吧,明儿个我去帮你找铺盖。”
  也只能如此了。落竹掀开被子躺下,过会儿,邵龄也躺进来。意外的是,这人身上的气味好极了,简直是天然屏障,为他阻挡开那些脚臭汗臭。
  只是他微微发抖,叫落竹很不舒服。
  几句话就受不了,落竹想,这人以前别是哪家少爷吧。
  第二日天还未亮,就吹起床号角。落竹啥时候起过这么早,忍不住就在黑得看不出原色的枕头上多蹭了几下。就这几下,再睁开眼——人都没了。
  落竹一跃而起,火速奔到帐篷口,外头脚步声整齐划一,正是晨习。不是都说军中规矩严,怎么平白无故少个人,都没人发现。他耸耸肩,事情已经这样了,随便他们怎么处置吧,趁周公还没走远,赶紧回去睡个回笼觉。伸开胳膊,打了个大呵欠,回过身,刚走出不多,三步,后头有人半阴半阳道:“大老板!”
  落竹身子一震,回头道:“何事。”
  “王爷今儿个阅兵,五十万兵士独独缺你一个,你好厉害啊。”这人看着眼熟,落竹仔细想想,便记起这人正是昨夜带头羞辱邵龄的那个。
  “我知道自己起来晚了,你要如何?”落竹冷笑。
  “不是我要如何,是王爷要如何……”那人身子一闪,道,“请吧,大老板,王爷有请!”
  落竹觉得,自己还真是不怕死。
  此次胤朝出兵,号称五十万,实际上只有三十万,并且兵分三处,主力由怀王率领。今儿个早晨阅兵,全员到齐,也不会有五十万。这人是狐假虎威,吓唬自己。不过他还是挺成功,落竹走出帐篷,腿都软了。天仍旧灰蒙蒙的,点着火把才能把校场照亮。可是落竹一抬头,便清晰看到了立于高台上的怀王。
  虽然离得远,只能看出个轮廓,且他一身戎装,更加显得挺拔健壮。但那个人,无数次与自己耳鬓厮磨,怎能认不出。
  落竹深吸一口气,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何必扭扭捏捏,上吧。

  杖责之刑

  
  
  
  





  杖责之刑 被带到众人面前,还在犹豫跪是不跪,膝盖处就被人狠狠来了一下。得,双膝着地了。他仗着人皮面具,抬头远远地忘了怀王一眼。这人黑了,皱着眉毛的样子,比上次见,显老。果然,自己还是貌美如花,而这个人,却已经老了。
  落竹低下头,竟然只能找到这样蹩脚的理由,叫自己对他死心失望,以至于,不会扯着脖子望他。
  季一长低低地对自己说着跪在底下这人,如何来路不明,讳莫如深,大约是个探子。可怀王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他就是觉得,这人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甚至于,看见他,就好像有了力气。季一长这几日有些怪,怀王静静听着他喋喋不休,心里忽而涌上一种厌倦。
  厌倦这纷繁的战场,厌倦这满身的戎装,厌倦这家国天下,江山万里。
  季一长是个好谋士,可是,他不会是个好皇帝。
  “罢了,不过就是起晚了。”怀王难得得宽容,“他本就不是士兵,你还自作主张把他编进士兵里。他若真是个商人,生意做起来,也是个叫人伺候的主,哪有这么早起来的时候呢?长长记性就行了,程图,杖责四十,够了吧?”
  军中有一副将,军纪烂熟,怀王记不住的,都去问他,便是程图。这三十出头的青年见怀王一脸不欲追究,顺着他道:“回王爷,够了。”
  “赶紧打完了,叫他们继续操练吧。”
  于是,落竹大冬天被脱光了上衣,按在了长凳上。
  衣服一脱,就露出雪白的胸脯后背,在场的,都是好些日子没见荤腥的,这时候别管胸脯有没有两块大肉,是好皮子就想上去摸几把。落竹听着不停响在自己耳边的抽气声,咬着牙骂怀王。
  打就打,脱什么衣服?只怕我这四十杖挨下来,回去过一晚,屁股都要开花!
  可惜我这娇滴滴粉嫩嫩只有草纸碰过的新菊花……
  “啊!”
  军中的板子,嬷嬷的针——落竹抽着冷气,苦中作乐,边扯着嗓子喊疼边想,真他妈活活逼死小鬼!
  下面的人叫得杀猪宰羊,每叫一句,怀王心里头就被揪一下。打到二十杖,底下人再没了喊的力气,只有板子落下时,才跟着动一动,证明自己没被打死。再打二十杖,不,再打十杖,说不定一口气上不来,这人就一命呜呼了。
  为什么,一想到一命呜呼这四个字,就有种心悸?
  “程图,军中有没有种规矩,一次罚不完,分两回?”怀王问。
  程图一口口水呛在嗓子眼,心想怀王也没有个小舅子大舅哥在军中啊,怎的就这么向着这人?他试探季一长的眼色,季一长却像动了怒,着意用着四十杖打死底下的人。目光移到季一长身旁——王爷,你这眼神,是说我不点头,下个挨打的就是我?
  “回王爷……咳咳,有这么个规矩,好些年了,大家都不记得了……这回打不完,过几天伤养好,接着打,这是为了避免……把人打死。对,打死!”
  “打死什么打死?”怀王瞟他一眼,“叫人停了,给他治伤,养好了,再打。”
  于是落竹就一身血,被扔回大帐了。
  军中规矩严,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不同理由受罚。落竹这样的惩罚虽然重,但是之前并不是没人受过,所以大家在看热闹之外,更是用一种欣赏美人受虐的奇特心态来欣赏的。可怀王提前终止了酷刑,坏了大家的兴致不说,更加坏了规矩。是而,落竹被扔进大帐,连个理会他的都没有。血把覆在背上的一层薄衫染透,竟还有人冷冰冰嫌他弄脏了地面。
  人心凉薄,这落竹早就知道,他努力忍下一阵一阵的痛,心里想着,睡着了,或者昏过去,就好了。以前的许多次,都是如此,熬过了最痛苦的时候。再重的伤,总有痊愈的时候,熬过了这段痛,他就多吃多喝,逃出这个军营。
  就知道,只要在怀王身边三里内,自己就会倒霉。
  恍惚间,仿佛有水在唇边流淌。他轻启嘴唇,更多的水顺着干裂的唇流进喉中。呢喃着要更多,就真的有更多清水流淌进喉咙,滋润了干渴的唇舌。仿佛有谁替自己清理了伤口,涂了药,伤口火辣辣地疼,那人便轻声叹息着,说着什么。
  落竹的煎熬似乎一下子减轻了许多,放松了肩膀和全身,沉沉睡了过去。
  醒过来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落竹艰难地爬起身,后背的伤还是疼,但尚能忍受。究竟是谁在那时伸出援手了呢?落竹环视大帐,隐约,听见交谈声。
  “你不叫爷爷上他,就得自己顶上。”是个男人的声音。
  “他还伤着,昏迷不醒……”有些熟悉的声音。
  “爷不管那套!”
  然后,是一声闷哼,水声淫/靡得在帐内漫延开,落竹几乎立刻便听出,那是什么声音。
  原来,落竹仔细回忆着那压低的声音,竟是那个弱不禁风胆小怯懦的邵龄帮了自己。
  情感告诉他,他得去报恩,理智却阻止他的脚步。每个男人都不会愿意被人看到这幅情景吧,可是,邵龄怎能忍受呢?
  原来那日自己初到,见到邵龄衣衫不整被人围在中间,是因为这个……他被这样对待了多久呢?怀王,你知道你手下的兵将,背地里竟然做着如此勾当么?!
  一阵悲愤,一阵自责,耳边忽然传来踉跄的脚步声。抬起头,竟是邵龄独自掀开大帐破开的一角,走了进来。
  “你醒了?”邵龄先是惊讶,而后欲盖弥彰般擦擦自己的唇,强自笑道,“你身子也太弱了,足足睡了两天。”
  “邵龄。”落竹走过去,抬起手,牵动了背后伤口,冷汗立即就下来了。
  邵龄竟像被蛰了一般,闪开身子,扯动嘴角,惨然道:“我脏。”
  “我也不干净。”有那么一瞬间,落竹几乎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可还是忍住了,笑笑道:“邵龄,你恨么?”
  邵龄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好恨的。我是家中二子,上头有个哥哥,已然成婚有子,下面有个弟弟,尚未及冠。征兵的人到了家里,家里废了大力气,才叫他们只征一人参军。都说保家卫国是荣耀事,可谁不知道,这一去,是凶多吉少。大哥娇妻幼子,是家中的顶梁柱,当然不能参军。小弟尚且稚嫩,更兼从小就是远近闻名的神童,振兴家业,都要靠他。所以,只能是我来。好在,我资质愚钝,双手无力,不必上战场拼杀。只要能好好活到停战,领一笔钱回家,也算不虚此行。所以你说,我恨什么呢?”
  字字句句,落竹听来,竟都像告诉自己,只要想开,一切苦楚,皆不是苦。
  那之后,落竹与邵龄的关系便好了起来。
  一同刷马晨起之类自不必说,更兼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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