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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接过小琪自身后递过来的长箸瞄准，一边笑道：“昔年在民间，凡吃宴过节要投箸取乐，我多拔得头筹。便自以为算是个中好手，不想姐姐才是高手。”
“投箸这事无他巧，静下心来便好。”丽琼姐姐连游戏之时都格外端庄，表情专注而宁静，有一种认真的美，“前一阵子，你似乎无心王妃阁，我很担心你会消沉，不想过一阵子，你自己闷声不吭地想通了，精神容光更胜从前。吾心甚慰。”
“姐姐挂心了。”我因举着手，长长的广袖便垂至手肘处，露出皓月一般的一截洁白的手腕，上头紧紧扣着一副白玉镶猫儿镂空扣的的镯子，愈发显得肌肤胜雪，弱质纤纤，“妹妹再不会自暴自弃。这就像一场梦，梦醒了，无论再不情愿，总要好好地继续走下去。”
丽琼姐姐欣慰地笑，将手中最后一根箸投中，让她的侍女上前计算筹点，道：“你入府晚，并不知道，真正的投箸高手，却是22侧妃——李玲丽。”
“胡人善舞识音我知，竟也玩投箸么？”我意外道。
“这就是胡人的强处了。那时候她刚入府，一曲胡旋掌中舞惊艳众生。一日王爷带她赴宴，她见命妇们都在玩这个，便好奇地走过来，用手拿着一根白莲头长箸打量，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东西？’，府中的侧妃们早已嫉妒她得宠，见状想让她当众出丑，便故意拉着她玩，不想她第一次玩这个，居然百发百中，还可以再半路上用自己的箸打偏那个想让她出丑的侧妃的箸，并且自己的箸还能最终顺利入瓶。简直把那侧妃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呢。李玲丽百发百中之后，还说‘这算什么巧的，小时候我帮爹爹在胭脂山下牧羊，随手捡起草原上的小石子打，都比这个要难’。”
我想想李玲丽的性情，这的确是她直率又聪明内藏的作风，觉得欣赏而解气，道：“我听说她的原名听着便像李玲丽三字的谐音，于是大侧妃特意为她取了李玲丽三字，希望她矜贵艳丽。说起来，我也有很久没见过二十二侧妃了。”
我很快再见到二十二侧妃。那时候我在花园闲逛，她迎面赶来，见到时我之后无城府地笑：“这可奇了，今日怎么都一窝蜂出来赏花。”
“哦？”我也与她亲近，“除了在下，二十二侧妃还遇见了谁？”
她朝身后努了努嘴，道：“好大一群人呢。不过没什么意思，都是些心术不正的女人。前些日子你渐渐淡出争宠，我却是为你感到高兴的。如今你复宠更胜从前，我左思右想，有些话还是要对你说。”
我立刻虚心讨教：“姐姐请说。”
“宠盛则妒恨盛。若你真的要走这条路，你便要忍受数不尽的攻击毒箭。”她诚恳道。
“玲丽姐姐，能对我讲出这番真心话的人不多，你是真心为我着想的一位。我觉得，宠盛固然妒恨盛，然而，若能得宠更盛，盛到如日中天，那便妒恨全无，因为已然是云泥之别，无从可妒。何况，这点攻击毒箭，我还受得了。”我对她笑笑，喊上莲儿，故意朝李玲丽身后走过去，果然见得有一大帮子人也在赏花，云鬓花颜金步摇，鹅黄色、宝石蓝、孔雀绿、玫瑰红……华美装扮的女子们看见我也停下了说笑。与我狭路相逢的正是二十八侧妃王雅雅、三十七侧妃贺小津以及跟在身后不太爱说话的刘文君。
刘文君去年不幸小产，沉寂许久，除了觉得此人温顺乖巧，我于她并无其他印象。但另外两位与我结下梁子并非一天两天，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彼此都戴上笑里藏刀的面具，娥娥婷婷地走上前，我微微侧一侧身，算是给各位姐姐请安。
“见到资历高的侧妃，却连请安行礼也漫不经心，四十五侧妃果然担得起王爷识大体的称赞啊。”贺小津自看到我起，便不曾用正眼看过我。
我从容不迫地直视她的白眼，笑道：“识大体的称赞是王爷给本侧妃的，王爷说本侧妃担得起，本侧妃自然就担得起。何况昔日三十六侧妃对姐姐礼数周全，日日作伴款待，却也没什么好下场，可见对姐姐请安请得再好也没有用，四十七侧妃，你说对么？”
提起侯雅风，这个做了对不起人事的贺小津便心虚，一时无法辩白，难看得僵在那里。
“四十五侧妃今日又得王爷恩宠了，真是可喜可贺。”王雅雅上前与我虚假地彼此含笑客气，话锋一转，却道，“只是你身子刚好，说不定哪一天身子又倒了，失宠得宠反复无常，还是多多本分，好生养着来得好。”
“王爷不过这些日子多来陪陪妹妹，姐姐何须如此吃醋呢，说到底，姐姐也不过二十出头，与王爷同岁。虽然女子自古比男子衰老得快，但也无需过于担心，或许姐姐福泽绵长，红颜虽老，恩不断呢？”
王雅雅闻言脸色微变，看着我吹弹可破的年轻的美丽，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涂着梨花粉的脸。
鸿门宴
63、鸿门宴
“如若姐姐们不再将我的事挑出刺来训诫我，妹妹自然也无话可说，自当告辞。”我规规矩矩朝她们屈膝行礼，“今日妹妹对姐姐们有问必答，不过想告诉姐姐们，姐姐如何待我，我自当如何礼尚往来。院中的姐妹少有长久平安喜乐的，我觉得咱们还是彼此成全彼此的平淡流年才好。妹妹告辞。”
不去看王雅雅与贺小津表情各异的脸，我转身正欲离去，却听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文君开口道：“四十五侧妃且慢。”
我微微惊讶，回头道：“四十三侧妃请讲。”
刘文君与我同岁，打扮却轻简老成许多，或许是经受过怀孕之喜与流产之痛的人，眉宇间透出几分苍凉与成熟，她侧了侧身，礼数周全道：“王爷今夜要去妹妹那儿用膳，我许久不得王爷召见，想一同前去做客，不知妹妹可否欢迎。”
又是同样的穿花拂柳，又是同样的乱花渐欲迷人眼，我再度来到了与李玲丽方才相遇的地方。她果然还在一丛茂盛的景天花前等待着我，见我笑脸相迎，道：“我听见，也看见方才你与她们的周旋了。果真聪明伶俐，却又气势逼人。我想，未来王妃是你这样的，也还不错。”
我一惊，连忙笑道：“姐姐可别胡说，天下德才兼备的女子甚众，妹妹区区一介小女子，哪里敢如此狼子野心，有这种非分之想。”
她不欲与我争辩，圆润的脸庞上是轻轻带过的了然，只道：“你怕什么，野心外露不是坏事，我们的邵王爷欣赏野心，倒是很讨厌虚假的伪善。”
我也顺着她的话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道：“姐姐先别夸我应对自如，可谓前有狼、后有虎，方才的事情你也听到了，晚上去我那蹭饭吃的食客又多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刘文君，我和此人从未打过交道，不信如此与世无争的女子此番只为了一解对王爷的相思之苦。”
“你会提防刘文君？”李玲丽不解道，“虽然我也觉得她要与你们一同用膳非常诡异，不过此人安分守己，内向沉静，能有什么暗中的威胁呢？”
“我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会咬人的狗不叫。”我依旧觉得万事小心为上，防人之心不可无。
“真是有意思的中原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们楼兰人倒是有另一句话，说的是，倘若一把羌笛好好地吹奏了一百夜的曲子，便不要在一百零一夜的时候担心它会走调。”李玲丽对我道，“放心吧，刘文君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入府一年，从未害过他人，再说了，就算今夜是鸿门宴，你也是项羽啊，怕什么？”
鸿门宴很快到了。我在开席前起身进屋整理一下，小七为我卷起竹帘，擦肩而过之时小七对我耳语道：“已经格外仔细过饮食，万无一失。有上次胡晶的教训，刘文君这次想毒自己都不会有下手的机会。只是我担心，好端端地，你请她来作甚。”
我亦以极快的速度从唇逢中悄然道：“她主动找上我，且看看是敌是友。何况，我对邵轩辕居然没有子嗣的事情深感好奇，从刘文君身上入手，也是好的。”
小七还想说些什么，终究见我心意已决，不再出声。
邵轩辕见到刘文君在此，没有太大反应，不仅为她苦苦求见自己一面无动于衷，似乎还有点嫌弃她在场碍手碍脚，破坏了好端端的两人世界。我见他常年外热内冷的眼神飞快的扫过刘文君落在我身上，想起他那句霸道的“本王耐心有限，并不介意再来一次霸王硬上弓，你自己看着时间办”，不由头大，端起茶盏连喝了好多口。
“月儿喜欢这空山龙井的新茶么？”邵轩辕对小七道，“你主子的偏好你要记得，回头问赵培淞多要些，只管浪费不许亏待月儿。”
小七的手垂在身侧握成拳，面上却是滴水不漏道：“是，小人知道了。”
酒过三巡，我心中记挂着鸿门宴的典故，一直留意着那位不速之客。不过刘文君既不会舞剑，也没有举着玉佩朝席上谁人丢眼色，真是像极了一位痴情不过也单纯不过的女子，用尽千方百计只求看看心爱夫君的笑颜。连谨慎如我，也不由赞同起李玲丽的话，或许这次，是我太阴谋论了。
倒是邵轩辕不动声色地品着酒，吃着肉，居然不显山不露水地朝刘文君凉凉道：“四十三侧妃，你究竟意欲何为？”
满座衣冠皆噤若寒蝉。刘文君倒还镇定，她遇见什么事都似乎觉得不过小事，平常道：“妾身太久不得面见王爷，朝思慕想，这才请四十五侧妃将我也一并请上宴席，好看看王爷。”
邵轩辕不置可否地一笑：“是么，那你看见我了，为何不曾喜笑颜开？”
“王爷……”我于心不忍道。世间哪位女子在目睹自己心爱的夫君与新娶进门的小妾卿卿我我之时还能欢天喜地呢？未免太强人所难，邵轩辕从来作人便不厚道。
“王爷对人，正如王爷吃肉。王爷喜欢吃肉，于是什么肉都爱吃，红烧的、糖醋的
清蒸的，我却独爱自己最初的口味。”果然，刘文君用隐喻来表达她的痛苦，“是以臣妾笑不
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