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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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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母,你一清早就站在风头哭什么呢?”刘师师正从莲花寺许愿回来,见了她,忙凑了上来搭讪。

“说那儿话来,我这眼得了红眼病,被风吹着就会流眼泪。我那媳妇这些天连着掸蓬尘、磨豆腐,昨天又守岁,今儿得了风寒,还在发烧不退呢。”

“那不打紧,我有个偏方,治风寒挺灵验的,不妨我们先进去瞧瞧?”

“你说的,正月头怎么就可以用药罐呢,她自己说了,睡会儿就会好的!现在不必去惊动她了!”说着就扭头就走,那刘师师因借给朱家这张嘴,促成了这桩婚姻,被这个小蹄知道后,一直没给她好脸看,更恼的连朱兴都不理她了,真是过河拆桥,那里忍得下这口气。“日后不撞到我的手也罢,一撞到我的手就有你们好看的!”

何碧华回到老屋,朱旺正在向大伯拜年,回身见到伯母,欲要下跪,她忙扶住:“免了,上桌喝茶!”

朱信源见老伴闷闷不乐,泪痕满面,也感到事情不谐,就叫她陪侄儿,自个往新屋里来。

景花正梦见空中出现一弧长虹,连哥从长虹那头走来,自己也不顾一切地从这一头奔过去,不想长虹窄,当两人张臂行将拥抱时,突然从空中跌下来,吓醒了,原来南柯一梦,觉得时候不早了,又有人叩门,连忙整衣把门启开:“哦,原来是公公,请外间坐!”

景花在内房梳妆台梳妆打扮一番就同他一道上来。

“婆婆公公新年好!”景花就要下跪,那公公倒还泰然,而婆婆弄得手忙脚乱,没等她跪倒就连忙扶住,感动得噙着两眶热泪:“贤媳请起,听说你着了风寒,我心里正不安哩,明天正月初二,又怎么能到阴阳街去拜年?”

“没事,因昨夜一宿未睡,有些困倦,现在睡醒,就好得多了。”

婆婆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娶房媳妇多么不容易,何况像她这样标致的人物,村上那分人家看了不眼热。罢了,好人好做,我还要体谅她些,不当媳妇当女儿看待,自己还真的需要个贴心的女儿呐……

屋外阴郁寒冷,堂上春意浓浓。何氏把大火盆移来给景花烘脚,又塞给她铜火燪,自己穿梭厨房,一会儿茶,一会儿汤圆一套套地送上来。她还特地给景花剥好鸡蛋,亲自送到嘴边:“吃吧,补补身子,这些天我忙得没照顾着,见你比来时消瘦些,我不忍心哩!那朱兴也是千年不大的老童生,自己的媳妇都不晓得心疼。景花推磨,他连磨孔都不知添一把,重注些的生活一点也顶替不了,反而媳妇当先,那有不累着的……”

“行了,正月头的就牢骚个没完,烦死人了!”朱兴是极爱面子,当众数落他当然受不了,就顶了她一句,可他那能理解她当了婆婆的此刻心情呢……

次日,公婆打点礼品,由朱旺挑着,安排小夫妻到阴阳街拜年,立春将近,从树丛沿到三江口广袤的荒原上虽有大片的积雪,但清溪水沟已破冰解冻,那淙淙的浪花已奏出欢快的迎春曲,光秃的乌桕林里已有成群的麻雀闹枝夺偶,为蓝天大地传递着春天的信息。

姜家兄弟见妹妹与夫婿回来拜年,忙接过礼盒,把妹夫及朱旺请到上座喝茶,母亲接住女儿左瞧又看,激动得热泪盈眶:“我的儿,你怎会瘦成这样?在那儿不舒心么?”“娘呀!”她扑进母怀,放声大哭:“你好狠心,把我卖到连野猫都不拉尿的处去,儿心里的委屈又能向谁诉呢?”

范氏瞧了一眼驼背猥琐的女婿,心如箭穿:“都是朱家不道地,骗了婚姻,为娘的轻信媒言,害了你。可做娘的那有不想女儿好呢?”

朱兴听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无地自容,忙离席扑通声跪下:“岳母在上,这次我夫妇专程向你老人家暨诸位大舅、舅嫂、姨娘拜年来的。两家通婚,自古多有瓜葛,朱家纵然有错,也只能怪为婿,万事由我承担,与我高堂无涉。如今我与景花业已成大礼,难以挽回,还望岳母及大舅们海涵。我愿对天发誓!日后我必善待景花,以弥补自己过失,消除嫌隙,两家修好,天地明鉴!”

一家人听了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位不起眼的女婿,足智多谋,才华横溢,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范氏心也软了下来,遂扶起他:“起来吧,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只要你们看在我老脸分上,好好善等景花也就是了。”

……

景芳敲开西院,见开门的是小跟牢:“你姑姑呢?”“打牌哩,姑姑赢来好多,都给我买糖吃。”他按按扎预上那方鼓鼓囊囊的袋说。屋里传出玉林的声音:“谁来都不要开门,你说妈妈出去了,家里没人,他们就不好意思进来!”“出牌,将士象!”“炸弹,我还有四个兵里!”“统吃,再来副红车马炮!”“我说呢,你没那个小叛逆做探,能赢吗……”

景芳进去,见妹妹正同嫂嫂、连弟斗牌,就上去夺了景花手上的牌:“你们还赌哩,客人们都走了,留下话来,说叫你在娘家多住些日子,将养身子,要回去时捎个口信,他会来接的。”

“这下好啦,正月初五收珍,初十迎逻牌,十五、十六迎灯闹元宵,过了正月还要打清吉醮,我们好好玩一玩!”玉林拍手笑道。

景花却板起脸孔:“他就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也不来拜见二嫂、五哥”?

“你坐着说话不腰痛,你有你的苦楚,他有他的难处。他已来西院三趟,见院门紧闭,那敢惊动屋里赌局,就怏怏的回程,还留下各房的拜年礼,这里还有一个大红包,叫我转给小跟牢。”景花心里方感到一阵轻松。

“姑姑,你反正不回去了,你陪我到街上买糖,姜顺茶店里还有梨膏糖卖哩,吃了那糖就不会尿床的。妈说她自己也尿过床。姑姑,你也尿床吗?”

玉林笑着一把提起小跟牢的后领,把他扔到门外:“去你娘的,别在这里捣乱了。记住,别到塘边、井边去玩!”

玉林收了纸牌,摆上果品,小炭炉正旺,室内温暖如春,大家品茶聊天。景花一口咬碎了核桃,觉得满口异香:“你说给我留着好东西就这个?”

“你们听听,我眼巴巴给她留着,还嫌差哩。实告诉你吧,这核桃是余姚的名产,这桔,又是江西南丰的;这香瓜又是楼兰国的;这荔枝是福建的;这椰子是海南的;这些都是我们徽班师兄师弟寻声索迹给我送来的,或叫人便路捎带而来的,你在树丛沿见过谁家有这些东西?还是将就吃点吧,我的姑奶奶!”

景连过来给景花添开水,景花与他耳语句,景连理会开门出去。玉林眼快:“我还有好东西吃哩,你别忙出去!”“让他去一下再来不迟!这大冷天的,你让小跟牢上街放心吗?”

景连刚走,玉林拿出一只精致的竹丝盒:“这才你最爱吃呢!”

“鹿肉,好香,从那儿弄来的?”景花欣喜欲狂。

“你只管吃,最好别问!”

“还卖关子呀!”景芳端来盆热水,大家洗了手,就各取所需地捡着吃起来。

玉林边吃边说:“这是麝香鹿,把它杀了,把整只生肉浸进用黄酒、陈醋,酱油等配制的料汁缸里两个时辰,然后风干,用姜蒜茴香麻油葛粉捣成的浆泥涂上,再放炭火上烧烤半天,尔后又涂又烤,连番三五次,当内部熟透,外部油光焦黄,散发出诱人香味时,就可以撕开来吃,那味道就好极了。这只鹿还来自热沁洲哩!”

“旧地重游,你去过热沁洲?”

“我那里会再去那个鬼地方,这是白铁先生从那里买来的一头小鹿,养了好几年。那天我捣衣裳经过他家门前,那个老白铁说我脸色潮红,说不定肝火上升,或是肺气过旺。其实由于我多待室内,少见天日,生相白晰,一时被太阳晒红的,什么病都没有,只是下身来潮不准。他又说这与太阴星圆缺有关,虚则迟,盛则早,飘忽不定那是停经之兆……”

我听他胡诌一气,本来不予以理会的,但也觉得不无道理,就问他有无方可治。

“有!”他一边给我把脉,一边那双不安分的眼睛死盯着我,他说:“水轮师艳福非浅,你真美,我走过这么多的地方,还没给这么美貌的人瞧过病哩,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已过不惑之年,对你不会造成威胁的。你不管有病无病,我还有一个滋阴补阳的偏方,你不妨试试!这不,这头麝香鹿是他送来的呢!”

“你可当心了,他是个老色鬼哩!”景芳插话:“他那傻儿子已有三十岁,领养了童养媳,才十三岁就让他们洞房,那儿子说房里有鬼,逃到牛栏里去睡觉,先生娘周迎萍叫白铁替他儿子到房里赶鬼,这不是赶出鬼来了,傻儿子不懂生理,十三岁的女孩却怀上了鬼胎,成了茶店里的笑料……”

大家正在一边吃鹿肉一边说笑,外面传来了小跟牢哭声,大家忙开了院门赶了出来,见景连抱着小跟牢过来,不知小跟牢何因而哭,见下回。

第三十四回议逻牌暗叹明忌惮听传奇明讥暗交锋

原来小跟牢被姜顺婆娘认出是玉林的孩子,要留下吃汤圆,他不肯,就拣了块大焐肉夹在馒头里塞到他的小手上,不想跑到寺姑桥,被突然从空中俯冲下来的鹰叼去,把他吓哭了。

转眼到了正月初五,那是收珍日,农家家主清早起来就沫浴更衣,带领一家参拜列祖列宗,把请回来过年的列祖列宗的神位、香炉送进祠堂或堂屋。卷起画影轴、撤去供品。所以姜家大小都欢聚一堂。把祭祀后的鸡鸭鹅及猪头等荤腥肉食,回锅后切块上桌配酒,而把蒸桶里的半生饭,钵头及丝箩里芋羹经过煮沸继续存放,全家坚持吃到正月十五。

农家一年到头都非常节俭,除了年夜饭丰盛以外,平日里只有中上人家才有两羹一饭,那些贫穷小户只有早晚两羹,午饭一碗白开水几把米胖充饥。只有大户人家才有花样繁多的午饭、点心,以凑足一日四餐。姜家虽然属于初步富足大户。但生活基调还保持着贫困年代的遗风。把谢年时用米汤、毛竽烧制的年羹已成为早晚两餐的主食。范氏规定,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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