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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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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您的公诉状。”

夏尔莫吕老爷摊开一本可怕的本子,比手划脚,以公诉

的夸张语调,开始宣读一篇拉丁文的演说词,其中凡是案件

证据都是用西塞罗式迂回说法的句子七拼八凑起来的,穿插

着他最宠爱的喜剧作家普洛特的名句摘引。很遗憾,这篇绝

妙奇文,我们不能与看官共赏了。这个演讲人滔滔不绝,说

得有声有色,还没有念完开场白,额头上就已经冒出汗来。眼





4巴黎圣母院

珠也从眼眶里凸出来了。突然,正念到某一个长句中间,蓦

地顿住,通常那双相当温和又相当愚蠢的眼睛,立刻凶光毕

露。他叫嚷起来(这回说的是法语,因为那本簿子上没有这

些话),“先生们,撒旦插手了本案,他就在这里看审,并扮

着鬼脸嘲弄本庭的尊严。看呀!”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小山羊。小山羊一看夏

尔莫吕比手划脚,竟以为要它学着比划,随即往后一坐,伸

出两条前腿,晃着有胡须的脑袋瓜,竭其所能,摹仿这个王

上宗教法庭检察官的悲怆姿态。大家准还记得,这可是佳丽

最了不起的本领。这个偶然的小事件,这个最后的证据,其

后果可就严重了。人们手忙脚乱,赶紧把山羊的四脚捆绑起

来,王上检察官这才又口若悬河,继续往下说。

他说的太冗长了,不过结尾倒是妙笔生花,令人叫绝。下

面就是最后的一句,请看官阅读时联想夏尔莫吕老爷嘶哑的

声音和直喘粗气的姿态:

“因此,诸位大人,巫术业已当场证实,罪行业已

昭彰,犯罪动机业已成立,兹以拥有老城岛上大小一切

司法权的巴黎圣母院这一圣殿的名义,今按诸位要求,特

判决如下:

一、缴付赔偿费。

二、在圣母院大教堂前当众认罪。

三、判决将该巫女及其母山羊在俗称的河滩广场或







巴黎圣母院

者突出于塞纳河中并与御花园毗邻的岛岬,就地正

法。”①

一念完,他戴上帽子,重新坐下。

格兰古瓦悲痛欲绝,唉声叹气道:“呸!多蹩脚的拉丁

语!”②

这时,从被告身边站起一个穿黑袍的人。这是被告的辩

护律师。法官们饿着肚皮,低声嘀嘀咕咕起来。

“律师,说得简短些。”庭长说道。

“庭长大人,”律师答道,“既然被告已经供认了罪行,我

只有一句话要向诸位大人言明。这里有撒利克法典的一项条

款:‘如果一个女巫吃掉了一个男人,并且该女巫供认不讳,

可课以八千德尼埃罚款,合两百金苏。’请法庭判处我的当事

人这笔罚款。”

“该条款已废除。”王上的特别状师说道。

“我说不对③!”辩护律师反驳道。

“表决吧。”有位审判官说道。“罪行确凿,时间也晚了。”

随即当场表决,法官们随意举帽附和,他们正急着回家。

庭长低声向他们提出这生死攸关的问题,只见昏暗中他们一

个接一个脱下头上的帽子。孤立无援的被告好像在望着他们,

其实她目光慌乱,什么也看不见了。





4巴黎圣母院





③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均为拉丁文。

原文均为拉丁文。

接着书记官开始记录在案,然后把一张羊皮纸交给了庭

长。

这时,不幸的少女听见众人移动声,矛戟碰击声,一个

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在说:

“流浪女,您将在国王陛下指定的日子,中午时分,身穿

内衣,赤着脚,脖子上套着绳子,由一辆囚车押到圣母院大

门前,手执两斤重的大蜡烛,在那里当众认罪,再从那里押

送到河滩广场,在本城绞刑架上被吊起来绞死;您的这只母

山羊也一样被处死;还得交给宗教法庭三个金狮币,作为您

所犯并招认的巫术、魔法、卖淫、谋杀菲比斯·德·夏托佩

尔先生本人等罪行的赔偿。愿上帝收留您的灵魂!”

“啊!真是一场梦!”她喃喃自语,并且立刻感到有几只

粗糙的大手把她拖着走了。

四进此处者,抛弃一切希望!



中世纪一座完整的建筑物,地下和地面大约各占一半。除

非像圣母院这样的地基是建造在木桩之上的,其它任何一座

宫殿,一座城堡,一座教堂无不拥有双重地基。各大教堂里,

可以说还有另一座地下大教堂,低矮,阴暗,神秘、密不透







巴黎圣母院

①但丁《神曲》中地狱入口处的铭文。

光,寂然无声,就在那光明透亮、日夜响着管风琴声和钟声

的地上中堂底下;有时候,那地下大教堂则是一座墓穴。在

宫殿和城堡的底下,则是一座监狱;有时也是一座墓穴,有

时二者兼而有之。这些坚固的砖石建筑物,我们在前面曾经

叙述地其形成和繁衍的方式,它们不仅仅有地基,而且可以

这么说,还有根须分布于地下,构成房间、长廊和楼梯,完

全和地上的建筑一模一样。因此,教堂也罢、宫殿也罢、城

堡也罢,都是半截埋在地下的。一座建筑物的地窖就是另一

座建筑,要到那里去只顾往下走,无须往上爬,其地下各层

就在地上那重重叠叠的各层下面,犹如森林和山峦倒映在山

林下清澈如镜的湖水中。

在圣安东城堡,①

,在巴黎司法宫,在卢浮宫,这些地下

建筑物的地下都是监狱。这些监狱的各层直升地底,越往下

去越狭窄、越阴暗。这也是越往下去越阴森恐怖的地区,但

丁要描写的地狱,不可能找到更合适的地方了。那些类似漏

斗形排列的牢房,通常直抵地牢深处一个盆底状的密牢。那

里,但丁用来囚禁撒旦,社会用来囚禁死囚。任何一个悲惨

的人一旦被埋在那里,就永远与阳光、空气、生活诀别了,抛

弃一切希望。休想从那里出来,除非是去上绞刑架或火刑台。

有时,就在密牢里逐渐腐烂掉。人类的司法竟把这称为忘却。

死囚感到,自己与人世完全隔绝,压在头顶上的是一大堆石

头和狱卒,这一整个监狱,这一庞大的城堡,只不过是一把

复杂的大锁,把他牢牢锁住,与活生生的世界隔绝。





4巴黎圣母院

①巴黎的巴士底狱。

爱斯梅拉达被判处绞刑之后,大概害怕她逃跑,随即被

扔在这样的一个盆底,在圣路易①

所挖掘的地牢里,在图尔

内尔刑事法庭的密牢里,头顶上还镇着庞大的司法宫。其实,

这可怜的苍蝇连它最小的碎石也移不动呀!

诚然,上帝和社会都同样不公正,要粉碎一个这样柔弱

的女子,何须如此大逞淫威,百般迫害和酷刑呢!

她待在那里,被黑暗吞没了,埋葬了,掩藏了禁锢了。谁

要是昔日见过她在明媚阳光下欢笑和跳舞,如今再目堵她这

种惨状,准会不寒而栗。黑夜般的寒冷,死亡般的冰冷,秀

发不再有清风吹拂,耳边不再有人声萦绕,眼里不再有明亮

目光,她身子弯成两截,不胜拖着沉重的枷锁,蜷缩在一丁

点儿稻草上,身边放着一只水罐和一块面包,身子下面是牢

房渗出的水所汇成的水泊,她没有动弹,几乎没有呼吸,甚

至连痛苦也感觉不到了。弗比斯,阳光,晌午,野外,巴黎

市井,博得一片喝采声的舞蹈,同那个军官缠绵细语的谈情

说爱,还有教士、恶婆、匕首、血泊、毒刑、绞刑架,所有

这一切不停地在她脑海里浮现,依然历历在目,忽而像愉悦

的金色幻影,忽而又像怪异的可怕恶梦。然而,这一切无非

是一种可怖而渺茫的挣扎,逐渐在黑暗中烟消雾散,要不然,

那只是一种遥远的乐曲,在大地上凌空演奏,其乐声是在再

也传不到这悲惨少女所掉进的深渊里的。

自从被囚禁在这里,一直无所谓醒,也无所谓睡。在这

场横祸中,在这个地牢里,再也无法分清醒和睡,无法分清







巴黎圣母院

①即法国国王路易九世。

梦幻与现实,就如同分不清黑夜与白昼一样。在她心里,一

切都是混杂的、支离破碎的、飘忽不定的、乱七八糟扩散开

来的。她再也不能有感知,再也不能思考了,顶多只能想入

非非。从来没有一个活人像她这样深深陷在虚无漂渺之中。

她就这样浑身麻木、四肢冰冷、僵如化石,连一道活门

偶然的声响几乎也没有注意到。这道活门在她头顶上方某个

地方,曾开过两三天,却连一点点光线也照不过来,每次有

只手从那里扔给她一块坚硬的黑面包。狱卒这种定时的查巡,

则是她与人类唯一尚存的联系了。

她无意识唯一还能听到的,就是拱顶上那长满青苔的石

板缝里沁出的水珠均匀地滴落下来的声音。这水滴掉落在她

身旁水洼里的响声,她呆呆地听着。水滴落在水洼里,那就

是她周围绝无仅有的动静,是唯一标明时间的时钟,是地面

上一切声响中唯一传到她耳边的声音。

总之,她也不时感觉到在这漆黑的泥坑里,有什么冰凉

的东西在她脚上或手臂上爬来爬去,把她吓得直打哆嗦。

她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记得在什么地

方对一个人宣布死刑判决,随后人家就把她拖到这里来了,她

一醒来四周就是黑夜、死寂,冰冷。她用手在地上爬着,脚

镣的铁环划破了她的脚踝,锁链丁当作响。她辨认出周围都

是坚墙厚壁,身下是淹着水的石板,还有一把稻草。可是没

有灯,没有通风孔。于是她在稻草上坐了下来,有时为了换

一下姿势,就坐到牢房里最下面一级上。有一会儿,她试着

通过水滴的次数来计算在黑暗中的分分秒秒,然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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