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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作品集-第6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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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我的父母之乡,我的思绪就纷至沓来,不知从哪里说起,我的客人又多,这篇文

章不知中断了几次,就此搁笔吧。在此我敬祝我的人杰地灵的父母之乡,永远像现在这样地

繁荣富强下去!1990年4月29日致布伦

布伦同志:

谢谢您的水仙花!大家都说好看。

我今作诗,只有一首私塾时老师叫写的《春晴》:

酿花天气雨新晴,蝴蝶翻飞鸟弄声。

且喜春池高一尺,晓来挥桨觉船轻。

不足为外人道,祝好!冰心五、三、一九九○致宫玺

宫玺先生:

许久没通音讯了,近况如何?听卓如说您忙于家务,不知能否宽松一些?

《冰心传》看到了,有许多溢美之词,我的“第五集”大概也快出了吧?

前几天练笔,忽然想寄您几个字,卓如说您曾想要我的字,请勿见笑。如到北京,请到

舍下一谈,如何?冰心五月卅日

我为什么要写“面人郎”

我为什么要访问“面人郎”?因为他是名驰中外的北京艺人,等到我和他交谈后,又发

现他是自愿学艺,而又悄悄地帮他师傅做种种杂活,使得他师傅自愿教他。他不但跟师傅

学,还因为要捏戏文,而到戏园后座远远地看。虽然他面人捏得很好,可以养家活口,但解

放前备受欺凌,国民党的士兵和沦陷时的日本人和汉奸,都拿艺人不当人,他过的是几十年

的苦日子。直到解放了他才翻了身!

在我们谈话里,他绝口不提他在英国献艺时如何地出风头,只略略地谈到路上的经历。

在我夸他成功得不容易的时候,他的答词是:百分之十靠师傅指点,百分之九十靠自己揣

摩。这竟和西方的哲人一样,说:天才是十分之一的灵感,十分之九的努力。我从心里佩服

他!我梦中的小翠鸟

六月十五夜,在我两次醒来之后,大约是清晨五时半吧,我又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使

我永不忘怀的梦。

我梦见:我仿佛是坐在一辆飞驰着的车里,这车不知道是火车?是大面包车?还是小轿

车?但这些车的坐垫和四壁都是深红色的。我伸着左掌,掌上立着一只极其纤小的翠鸟。

这只小翠鸟绿得夺目,绿得醉人!它在我掌上清脆吟唱着极其动听的调子。那高亢的歌

声和它纤小的身躯,毫不相衬。

我在梦中自己也知道这是个梦。我对自己说,醒后我一定把这个神奇的梦,和这个永远

铭刻在我心中的小翠鸟写下来,……这时窗外啼鸟的声音把我从双重的梦中唤醒了,而我的

眼中还闪烁着那不可逼视、翠绿的光,耳边还缭绕着那动人的吟唱。

做梦总有个来由吧?是什么时候、什么回忆、什么所想,使我做了这么一个翠绿的梦?

我想不出来了。

(本篇最初发表于《星火》1990年第12期。)《冰心散文选》再版自序

人民文学出版社要再版《冰心散文选》,叫我添上几篇近作,并写一篇序。我觉得关于

我喜欢用散文来做写作工具,在前序中已说得很多了。如果说有什么要特别提到的,就是新

添的三十余篇,除了《我的老伴——吴文藻》这一篇以外,文字都比较短小,如《天上人

间》一书的《序》,就只有一百五十字。这也许可以说明:一个人随着年纪和经验的增长,

使得写下来的文字,在词汇上会由绚烂而平淡,在情感上会由横溢而凝集,因而文章也会质

朴简练起来。这是作者的自我感觉,不知读者以为何如?1990年6月26日多云之晨序

台湾版《浪迹人生——萧乾传》李辉要我为他写的《浪迹人生——萧乾传》(台湾版)作

序。提起萧乾这个名字,我不禁微笑了,他是我最熟悉的人了!我说“人”,因为我不能把

他说是我的“朋友”,他实在是我的一个“弟弟”。七十多年以前,在他只比我的书桌高一

个头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他是我的小弟冰季(为楫)在北京崇实小学的同班好友,他的

学名叫萧秉乾。关于他们的笑话很多,我只记得那时北京刚有了有轨电车,他们觉得十分新

奇,就每人去买了一张车票,大概是可以走到尽头的吧!

他们上了车,脚不着地的紧紧相捱坐着,车声隆隆中,看车窗外两旁的店铺、行人都很

快地向后面倒退,同时他们悬空的小腿也摇晃得厉害!他们怕被电车“电”着,只坐了一

站,就赶紧跳下车来。到家一说,我们都笑得前仰后合!

从那时起,他一直没有同我断过联系,他对我就像对亲姊姊一样,什么事都向我“无保

留”地“汇报”(他说:“大姐,我又怎么怎么了。”)干得出色的,我就夸他两句,干得

差点的,我就说他两句。这种对话,彼此心中都不留痕迹,而彼此间的情谊,却每次地加

深。他是我的孩子们的“饼干舅舅”,因为他给我的信末,总是写“弟秉乾”。孩子们不知

道这“乾”字是“乾坤”的“乾”(音前),而念作“乾净”的“乾”(音甘)。所以每逢

他来了,孩子们就围上去叫“饼乾舅舅”。他们觉得这样叫很“亲昵”,至今还不改口!

“饼乾”这个人,我深深地知道他。他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在文学创作上,他是个多面

手,他会创作,会翻译,会评论,会报导……像他这样的,什么都来一手的作家,在现代中

国文坛上,是罕见的。

我又深深地理解他。他是一个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人。

他从青年时代,就到过海外许多国家,以他的才干,在哪个国家都可以很舒服、很富裕

地生活下去,但他却毅然地抛弃了国外的一切,回到他热爱的祖国来“住门洞”,当“臭老

九”,还遭到其他的厄运,这一切,读者在《萧乾传》中都可看到,我就不必多谈了。

他和冰季同年,也比我小十岁,今年也是八十岁的人了,凭他为祖国、为人民做的那些

好事,他的晚景过得很趁心,我十分为他欢喜。但想到能同我一齐欢喜而向他祝贺的,他的

小友冰季,却已在六年前抑郁地逝世了,这时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滚了下来。因为我想起龚

定庵的四句诗:“今朝无风雪,我泪浩如雪,莫怪浩如雪,人生思幼日!”一九九○年六月

二十八日浓阴之晨致宫玺

宫玺同志:

《冰心文集》(第五集)平装三包和另外一本,都已收到,其余的不忙,稿费也不忙。

您那样忙于家务,时间太多可惜了,能不能找一个人帮帮忙呢?譬如有什么孤寡亲戚。

夏热,望珍摄,匆祝保重!冰心七、六、一九九○致宫玺

宫玺同志:

您六月二日信中说“《冰心传》第一张相片说明弄错了”,但我看了并没有错,那是1

923年秋在美国照的。

您说您的孩子只知道玩。您要知道,他们和我们的社会背景不同,我的第三代也是如

此,他们玩“吉他”,踢足球等等,不好好学习。他们的父母也没法管,反正现在上不上大

学,就是这么回事,我在《万般皆上品》那篇小说中说过了。

您一定要自己保重!

(第五集平装七十本另一本都收入。)冰心七、九、一九九○话说君子兰

女作家李玲修在好多年前送给我的一盆君子兰,我把它供在书桌前的窗台上。那浓绿色

的、剑形的、肥厚的叶子,武士般地相对列。每年两次当剑叶中间忽然露出一点桔黄色时,

家里的大人和小孩都高兴地奔走相告:君子兰又要开花了!

这实在是个喜讯。几十朵桔黄色的、五瓣聚成的筒形的花、向上开放。它们像高雅的君

子般相拱而立。当花的大茎,愈长愈长,这几十朵君子兰便愈站愈高,静雅地立在那里,经

月不谢!

我为此重新翻看了《论语》,因为至圣先师孔子,对于“君子”的定义,有几十条。但

是我读来读去觉得“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这句话就说的是君子兰!

我以为“言”就是花的香气,“行”就是花的形象和花期的久暂。君子兰花香很淡,而

花色极浓,几十朵相拱而立,能够立到几十天!它们群立在你的面前给你力量,给你鼓舞。

因此我虽然也喜爱玫瑰的浓香和桂花的幽香,但在数日之内,便瓣落香消,使人惆怅,而使

我敬佩的还是君子兰!教师节引起的联想

《群言》的记者给我来信说,教师节又快到了,她让我说几句话。

我出生在一个教师的家庭。我的祖父和大伯父都是在福建福州设馆授徒。我的二伯父在

福州英华书院教授古文。我的父亲是山东烟台海军学校的校长。我和我的老伴吴文藻都在北

京的燕京大学教过书。现在我的两个女儿吴冰和吴青,也都在北京外语学院教着英语。

我们几代人有个共同的感觉;教师生活是辛苦而又快乐的。说到底,是快乐大于辛苦,

尤其是我自己,我从和学生接触中,得到了极大的快乐。

通过教学,同时得以结识了许多天真活泼的朋友,又从我让他们写的作文中,如“自

传”、“最难忘的一件事”、“我最喜爱的人”等等的文卷里,我熟悉了他们的家世、爱好

等等,又从作文后的个别谈话中,我们彼此说了许多知心话,课外的接触,也因此而加多了

起来。

我是1926年从美国进修两年后,回到北京西郊刚刚盖起的美轮美奂的母校——燕京

大学,来加入国文系教师的队伍的。那年我自己也不过二十六岁;我教一年级必修课的国

文,选修课的习作,还有一班是师范补修班,这班学生的年纪大都在三十岁左右,又都是男

生,作文是说不交就不交,我对他们毫无办法。

在和年纪轻些的同学,特别是一年级的新生之间,我们有许多课外活动:如在未名湖上

划船、在湖心亭或石舫上聚谈、或在燕南园女教师宿舍的会客室里的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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