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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似是丝毫不怒,反而有几分喜色,只见他将蒙恬扶起道:“少帅无需如此自责,此番匈奴既是与大月氏合兵,又有阴阳家参和其中,趁我大军伐楚紧要时刻大举南下,本就是谋划已久的阴谋。虽失了云中城与九原诸城,但在已失战机的情况下,以九原军不到十万兵力能守成这般,已是寡人所望之外,哪怕你大父在世,也怪不了你什么……”
“不……王上……匈奴南下之事,罪臣责无旁贷。大父曾言,九原在蒙恬在,九原亡我蒙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蒙恬摇了摇头,红着眼咬牙道,“王上知道罪臣从小在北疆军中长大,就是半个九原人,九原云中的百姓在罪臣眼里就是罪臣的兄弟姐妹,如今他们身陷匈奴之手,罪臣一刻也没有法子忍下去,如今大军马上就要北归,求王上许罪臣戴罪立功,许罪臣立刻发兵九原……”
“蒙恬,你啊哎……”嬴政沉默了许久,却是按住他的肩膀道:“如果不是寡人恐惧墨家的神兵利器,为了以防万一,让你前去神农山支援王贲,凭你的经验,岂能坐失战机?照你这般说,此番匈奴再次攻占河南地,寡人岂非该负所有的责任?”
“不王上……”蒙恬低头颤声唤道,却见嬴政微微一笑,拉他到城墙边,指了北方的苍茫大地敛袖背手朗声道:“听寡人说,这片河南地,自古就是我们华夏的,赵武灵王能做到的事,寡人能做不到?凭你的本事,别说整个河南地,就是阴山、就是漠北草原,哪怕就是他大月氏的祁连山,拿回来还不是早晚的事……可是如今,南方战事虽已,但……”说着他转身眺向遥远的东方,拍打着厚实的城墙傲然道:“东边还剩下一个正瑟瑟发抖着的老牌缩头乌龟等着我们呢……”
见蒙恬欲言又止,嬴政却是笑道:“昨日有信传来,王帅与你父亲怕是要在这两天回来,你还是回府好好休息等他吧,将来寡人还有很多大事全仰仗着你呢,嗨,苏儿这小子叨叨着什么新年伊始,霜降时节,不宜劳累,全数转赠给你了,寡人的九原少帅。”
“王上……王上不好啦……”赵高尖锐的嗓音从城下传来,嬴政不由眉头一蹙,喝道:“哼,这老家伙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只见赵高已是骨碌碌地滚了上来,神情慌张失措,嬴政还未及斥责,却听赵高颤声报道:“王帅的伐楚大军回来了,可是……可是蒙国尉他……”说着觑了一眼嬴政没敢说话。
蒙恬忍不住抢先问道:“赵令事,我父亲他究竟怎么了?”只听赵高道:“听说国尉大人半途遭了楚国余孽的行刺……”蒙恬虎躯一震,倒退一步,嬴政却是急问道:“那现在呢,现在如何了?”赵高不敢看嬴政,声音越来越轻:“据说……据说已不省人事三天……”话未说完,秦王嬴政已是拂袖往城下而去。“赵高,快!去召甘泉宫医官,全数滚来蒙府见驾……”
咸阳南街,两个锅盔铺的小老板今天在街头摆摊儿,到了晌午还没有什么生意,便相互唠起嗑来。只听那个年轻的冲了街那头的蒙府道:“嘿,张叔,你知道吗?蒙家出大事了!”姓张的老儿自顾搓着面团,头也不抬,“哪个蒙家?”那年轻人不快道:“我们大秦还有哪个蒙家啊?可不就是死了的鬼谷老将军、现在的国尉大人府上吗?啧啧我看您呐,只知道做锅盔,可真没劲儿!”
老儿拭去额上的汗,憨憨一笑,却见那年轻人凑到老儿耳边得意道:“我
尚商坊的朋友说,那蒙国尉在灭了楚国回来的路上被楚人给刺杀了,到今天都五天五夜不省人事了,连秦王的那些医官都没辙,大伙儿都说恐怕过不了这一遭了……”老儿哦了一声,抬起头望了眼那蒙府,他年纪虽大眼神却不花,似乎远远能看到高门外一个半大孩子正颤颤悠悠地跪着,不禁有些惊奇,便指了那孩子问道:“咦那孩子是什么人?为啥会跪在蒙府门外?”
年轻人没好气道:“我哪儿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可真要饭要错了地方,蒙家现在准是急成一锅粥了,哪还有人得空给他碗饭吃?”说着抬头望了望天色,摇摇头道:“额张叔,今儿看样子也没生意,我看我还是撤了铺子先走了……您一个人小心着点儿!”说罢急速收拾一下立刻走了人,只留了张老儿一人在原处。
倒真给那年轻人说中了,不消一会儿,天上就下起淅沥沥的小雨来,落在连日来满地堆积的白雪上,渐渐化开,张老儿急了,赶忙将做好锅盔都放进大瓦罐里,再铺上一层遮雨的破布毯子,拾掇了半天才弄好了,老人家这才放下心来,拢手哈了哈热气,从板车底下抽出一把油纸伞在雨雪中拖着板车往街那头走去。
老儿拉着板车,渐渐走近蒙府门外,这才看清那孩子,竟是忍不住打量起他来,雨水淋湿了孩子的鬓发,小脸颊被几日来的大雪冻得通红,可即便如此,那孩子却是闭着双眼跪得笔直,仿佛被前两日的大雪给冻住了一般。
老儿心头不忍,竟是放下他板车上的锅盔,打了油纸伞站到孩子身后,那孩儿似是感觉到有人,浑身一颤,待回头看清是个陌生的老爷子,不由咧嘴甜甜回以一笑:“谢谢爷爷。我不碍事的。”
张老儿只觉得被这孩子的笑容给化开了,只觉得这孩子似乎不是个小叫花子,忙道:“娃娃,又是雨又是雪的小心冻着,回家去好不好?”谁知那孩子听得这话,抬头看了眼眼前紧闭的黑色大门,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张老儿竟看出了究竟,指了蒙府的大门不可置信地问:“娃娃,这……便是你家么?”孩子点了点头,老儿又问:“那为何不敲门进去?”却见孩子的脸一红,一直红到耳根,继而低了头哽咽道:“是我……是我害死了嫂嫂,害死了爹爹,哥哥他不认我了,我……我没有家了……什么也没了……”
老儿什么也没有说,弯下腰把哽咽的孩子搂住,只听孩子趴在他肩头终于忍不住喃喃哭道:“爹爹……爹爹……”老儿一生没有过孩子,却懂得一边拍着小孩儿的背一遍竟哼起曲来,那是他唯一记得的在战乱中走失的老母亲在自己幼年常哼的曲子,自以为母亲抛弃了自己后已全然忘却了,今日却莫名其妙想起来。
眼看怀中的孩子渐渐平静下来,老儿笑上眉梢,正要说话,却听咣当一声响,眼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走出一个身着墨色劲装的黝黑汉子,那汉子面带煞气,颊上一道极深的刀疤直贯耳后,见了那老儿抱着那孩子的场景,不由微微一愣,转而一边呵斥一边就要一掌往那老儿头上拍去:“放肆,哪儿来的村野老儿,竟敢碰我家小少……”却见那孩子从老人怀中挣起来,嘴里唤道:“阿布哥哥……不要……”
阿布提醒道:“小少爷,你知道这老儿是谁,大人刚刚遇刺,还是谨慎为妙。”蒙毅低了头喃喃道:“我……我就是知道,这爷爷是不过好心罢了……”阿布无奈微微摇了摇头,却听蒙毅颤声急问,声音却是越问越轻:“你既是出来,莫非是大哥……大哥他终于肯原谅我了么,我可以进去见爹爹了?”
阿布沉默了片刻,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少帅说让您别在街上给蒙家丢人现眼,要跪的话让我带您去暗血阁里跪……”蒙毅神色一黯,咬着嘴唇要站起来,却是脚一软又是噗通跌倒在地,两日来在雪地里不间断的罚跪透支了他小身体里气力,便是浩然正气也早已耗尽,蒙毅单手撑地求助地望向阿布,谁知阿布又是摇了摇头:“少帅还说您若是不肯滚,就自己一步步去暗血阁,他……他只许我盯着您,却不让我帮您,对不住少爷。”
出乎阿布的意料,蒙毅闻得这话竟是不忧反喜,动力大增,不一会儿也不用二人相助,竟是踉踉跄跄慢慢站直了一步步朝雨中走去,阿布望着小家伙艰难步行的背影,又转身望了望厚重的铁门,深深叹了口气,尾随蒙毅缓缓行远……
咸阳宫秦王书房,嬴政合上长卷,望着眼檐头上高挂着的血红残阳,再瞥了眼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赵高和拄杖恭立案前的尉缭子,只见尉缭子正抚摸着拖到腰间的白胡子,眯着老眼仿佛要将自己看穿了一般,嬴政终于叹道:“赵高,你下去吧,赦了那些医官……”赵高忙不迭地磕头直道王上英明,直起身倒退出大殿,饶是捏了一把冷汗。
“尉缭老儿,这样可合了你心意?”嬴政淡淡地道,谁知尉缭子哈哈大笑道:“王上何必多此一问,是蒙师弟让您莫要为难众医官的,可不是我尉缭老儿……呵呵何况如今在您的心目中,比之蒙武师弟,我这个大师兄的心意又何足挂齿?”嬴政攥紧了蒙武手书的长卷,狠狠往案上一拍,“啪”震得尉缭子亦是微微躬身拱手道:“老儿失言,不当谑浪。”嬴政轻哼了一声道:“罢了,闲话莫提,尉缭老儿,你对蒙国尉这灭齐七策究竟如何看来?”
尉缭子却是突然正色道:“蒙国尉不愧先师亲子,病榻之隙命在旦夕,却依然心忧国事,耗尽心力写下这灭齐七策,老儿斗胆纸上谈兵论之,其所虑谋略之长远,所布谋局之严密,所杜之端,所防之微,皆是此战要害,然而……”见尉缭子不往下说,嬴政抬眼问道:“然而如何?”
尉缭子直言道:“老儿对这第七条,因蒙氏本齐人,认为蒙恬不宜担任伐齐主帅,老儿以为不妥。王翦师弟还有南越之事尚未了结,随时需要南归,而虎贲军神农山一役后便奉军令北上收拾辽东残局去了,若要如今伐齐,主帅非九原少帅莫属。”
嬴政颔首道:“不错,所言正合寡人近日所想。何况之前若非蒙恬北疆与暗血阁军务已是脱不开身,他岂能错过任何一次征伐灭国的机会,如今这回……”尉缭子却是摇头道:“这一点王上却是多虑了,蒙家父子均不会稀罕灭国的名头,您看那我蒙师弟,都时日无多了还要这般自清,公心一片赤诚,实在叫人汗颜。至于蒙恬那小子……”尉缭子笑道,“我估摸着这小子心头压根就没有过灭国之功的念头罢……”
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