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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三绝-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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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期虽在三四个月後,但应考的名册却必须要在期前呈报,检窍资格,并不是跑了去就能考的。”
“那您就赶紧去报名呀!”
“上那儿去报呀!我得先回昌黎的老家去,因为我的资格底案在那儿,由那儿的郡官具册呈报核准後,贡院才会安排我一个号棚,而我此刻回到家里,名册早已具送到长安了啦!”
玉芹道:“赶回去是来不及了,可是总有办法的吧?我知道有些路远的士子,如果一第不中,不赶回去了,就留在京师等待下一次,他们又是怎麽弄的呢?”
“那是预先就办了登记的。”
“您以前没办登记呀!”
“本来是办了,可是後来我灰心於仕途,缺了一期未考,郡里就把我的名字勾掉了,所以必须我自己回到家乡去,请求恢复考籍,才能有效。”
“这麽说今年是来不及了?”
韩宏一叹摇摇头道:“至少今年是来不及了!”
“可是李侯跟侯司马早上谈起这件事还很为您关心。”
韩宏道:“他们又能如何个关心法呢?”
玉芹道:“详情可不太清楚,好像是要我家姑娘提醒著您用点功,在今年的秋闱上争它一口气。”
韩宏叹了口气:“他们一个是武官,一个是世袭公候,对科场的事太隔膜了,以为我具有了举子的身份,就一定能参加秋比京考似的。”
正说著,却听得门口人声嘈杂。
玉芹道:“一定是我家姑娘回来了……哎呀!糟糕,这是为您炖的人参茶,只顾著说话,好在还有点温,您快喝了吧!
若是给姑娘知道了,可要骂死我了!”
她忙把盖碗拿起,硬要喂著韩宏喝下去。
韩宏正感舌焦,心头也空空的,这一碗参汤却来得正是时候,一口气骨都都地喝了下去
他身心顿感舒服多了,但又有意犹未尽之感。
因而他便问道:“还有没有?”
“熬好的没有了,人参倒是还有几枝,都是李侯拿来的,是真正的吉林老山野参,每枝都有大拇指粗细,说要每天炖了给您补一下,不过这玩意儿很费火候,至少要炖上四五个时辰呢!”
韩宏听了又是一阵感动,他知道像那种老参是极为贵重的珍品,贵不去说了,有时拿了钱还买不到。
萍水相蓬,即蒙如此相待,这份情实在太厚重了。
玉芹还在看著他发呆,又问道:“韩相公,您若是还要喝,我就给您炖去,不过李侯爷说过。
补品补体之虚,要慢慢来的,每天喝一次就够了,多了也没用。”
韩宏这才警觉道:“我不是要喝参汤,我是肚子饿,想看看有什麽可以让我果腹的呀!”
玉芹笑了起来道:“有!有!姑娘早就为您准备好了,昨天就熬了一锅江米莲子粥,我这就去给您端来。”
“别去了,我已端来了!”
这是柳青儿的声一曰,她的手上端著一个小火炉,炉上一口小细陶砂锅,正在冒著蒸蒸的热气。
玉芹忙上去要接下道:“姑娘,您回来了,怎麽自己下厨房去端炉子呢?可别烫著了!快给我。”
柳青儿笑道:“这点事情都做不好,那还得了,你别管我了,去拿杓子跟碗来,记得可要先洗乾净!”
玉芹答应著下去了,柳青儿放下锅子,先用布擦了手,然後摸了摸韩宏的头,含情脉脉地道:“君平,你感到怎麽样?头昏不昏?”
韩宏握住了她的手:“我躺了那麽多天,总是会有点昏沉沉的,只要起来活动一下就会好的。青娘,听玉芹说我这次足足昏迷了三天!”
“可不是,那天可把我吓坏了,你又吐了好多血,幸好侯爷,他的医道精良,救治得法,否则可难说了。
君平,你也是的,平时看你挺达观的,怎麽会突然想不开呢!”
韩宏只右长长地一叹。
柳青儿又嫣然地一笑道:“不过侯爷看了你吐出的血块後说,这是多年的积郁,已非一日之根。
且喜这一激,倒是把病根吐了出来,以後只要好好调养就行了。”
韩宏觉得在这个题目上谈下去,太没意思。
再者,此刻柳青儿就坐在他的榻上,两人耳鬓厮磨,从未如此接近过。
他忍不住,用手揽著她的肩膀道:“青娘,这三天你都是一直在我这儿守著我,那可太苦了你了。”
柳青儿一笑道:“也没什麽,其实这三天倒是我真正的休息呢!再也不必为著应酬人而强颜作笑。”
“对了,这三天你不回去,你娘答应吗?”
“娘当然不太高兴,可是侯司马跟侯爷都有了话,她也不敢不答应,侯爷说她把你给气病了,要拿帖子叫地方来办她,判她个侮辱斯文的罪,可把她给吓坏了。”
韩宏忍不住笑了道:“想不到李侯爷也怪会唬人的,居然能想出这麽个罪名来。”
柳青儿道:“他贵为侯爷,要想办一个民间的老太婆,根木不需要任何罪名。”
韩宏忙道:“李侯却不是那种仗势凌人的人,他也只是吓吓那个老婆子,并不会真办她的。”
“我知道侯爷只是吓吓我娘,不会真关她的,否则不必去想罪名了,他只要吩咐一声,地方上也会立即照办的,侯爷吓她,主要还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我们的将来?”韩宏惊喜地问。
他与柳青儿两心相许已非一日,只是为了柳青儿的身价奇昂,赎身无力,所以无法长相守。
现在李侯爷出头,大概是有希望了!
果然柳青儿笑笑道:“侯爷知道我们的事,很想成全我们,他拿钱出来为我赎身,再让我们在一起。
在侯爷他说来也并不是件难事,但他却认为这不是助友之道,相信你也不会肯接受这种安排。”
韩宏眼眶一红道:“青娘!这是他敬重我,不愿意让我有受恩惠的感觉,但是我为了要跟你在一起,任何条件都会接受的。”
柳青儿的娇躯一阵颤动,热泪盈眶而出,她也不去擦拭,用湿辘辘的脸颊磨著韩宏的脸庞。
她口中哺喃,直是低呼著:“韩郎!君平!你对我太好了,给我太多了,我不值得你这麽对待我的,我的身子是污贱的……”
她的确是在内心充满了感激,韩宏虽然落魄潦倒,但他却是一个十分耿介而有原则的人。
虽然接受了平康里巷中娼家的馈赠,但那是他以诗章换来的,那些娼家所得的好处远超过她们的奉赠,所以韩宏受之无愧。
此外,他是一介不苟取的人,也有些暴发的商家,为了想附庸斯文,以重金为酬,想请韩宏赠一诗一文,或是代诗捉刀。
韩宏都严词拒绝了。
他虽穷,却不为富贵所役,一身傲骨是不肯出卖的。
但是为了她,韩宏却肯牺牲自己的原则,在第三者看来,也许会不齿此举,认为韩宏没出息。
只有柳青儿知道韩宏说出的话是多深的情意,难怪她要感澈心脾了。
可是韩宏却不满意了,他用手抬著柳青儿的下颔,用另一只手为她抹去泪痕,庄严地说道:“青娘,你说这种话是不知我了!
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我不重视这些的,我要的是你的心,一颗皎洁的心,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你懂吗?”
他用手摇著柳青儿,她柔顺地点点头。
韩宏大声地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告诉你说,我要娶你,名正言顺地娶你,而且我娶的是一个清清白白的柳青儿!
不管是什麽时候,或是什麽方法,我都要娶你,这番话永远都不会变的,青娘,你懂吗?”
柳青儿又点点头,强忍著泪水。
韩宏这才放松了握住她一眉头的手,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好,以後别再说那种话了,只要你的心是洁白的,你的人也就是清白的……快说下去,李侯要你娘如何?”
“他跟我娘讲理,说我已经替我娘赚下了几十万钱,早已把价偿还回去了,要娘准我脱籍,还我身体自由。”
“这个……你娘答应吗?”
“李侯以权势相逼,娘若不答应,李侯就要送她入官究罪,何况还有司马侯大人在旁说项,这两个人,那一个动动嘴唇都能要了她的命,她只有答应了,不过她恳求稍延几个月,等今年秋後。”
韩宏道:“为什麽要等秋後?”
“京比在即,各路的举子云集长安,这段时节是我们那儿最热旺的季节,娘要求我做满这一季。”
韩宏轻轻一叹,他虽然不满意,但又可如何,只能问道:“李侯他们如何说呢?”
“他们自然答应了,李侯毕竟不是仗势凌人,无理取闹之辈,他们认为在道理为我争得自主,才能让我们日後在一起时,心情上宽松一些,才几个月,你就等不及了?”
岂只是在心情上宽松一些,在别人的观感上也不一样,娼家从良只有两途,一个是由人赎身买出,那始终是奴婢的身份,为姬为妾,由人决定,即使是纳为正室,也难受人尊敬,因为她是买来的。
另一途则是自己暗中贮满了身价,取得了身主的同意,脱离娼籍,完全成个自主的人,这当然困难得多。
不过在地位上却能受人尊敬,因为她是经过一番奋斗,挣扎著脱离苦海的。
柳青儿虽然入籍多年,可是柳婆儿太厉害了,她很难落下什麽私房体己钱的,客人有所馈赠,柳婆儿总是变了方法弄了去。
所以她虽然有心,却一直没有储下多少,再加上她为人颇有侠心,有几个钱,还要去周济贫苦,帮助同行的姐妹,一直没有存下来。
但是她很走红,在平康里巷,缠头收入最多的,除去正常的例赏之外,客人另外所加的馈赠,积起来也足可抵几个身价了,所以李存信以此为争,虽是动了些权势,也有威逼之意,但在道理上也说得过去。
韩宏只能轻轻一叹道:“几年都等了,几个月自然是熬得过的!只怕到时候你娘又变了卦。”
柳青儿一笑道:“那她可不敢,李侯已经交付了兴儿,在一两天内把文书券署妥当,注明日期,先行画押,交司马侯大人保管,到时候娘再敢毁约,可是自找苦吃了。”
韩宏这下子总算是放定了心,居然一跳下地,将柳青儿抱了起来道:“青娘,再过几个月,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这太好了!”



  

  


 司马紫烟 》》 《琵琶三绝》



  正巧玉芹拿了杓子与两口瓷碗进来,见状忙叫道:“韩相公,您没穿鞋,踩在地板上,著了凉可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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