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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孝阳中短篇小说下-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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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秃头厂长:我也不喜欢。
  周落夜:我们什么回上海啊?
  秃头厂长:会的。过些日子就回去。爸在想办法。
  凉风吹起。秃头厂长缩起脖子。
  
  拾柒:雪落下来,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中午。
  淘气的孩子跑过街道两边的梧桐树下时,挥舞手上的木棍,往积有雪粒的枝丫上猛力一敲。雪簌簌落下。在树下走过的大人赶紧去拍掉进脖子里的雪粒,边拍边骂,骂阎王打的、没爷娘教的、生儿子没屁眼的。顽孩们更加兴奋,跳起身,用木棍敲断屋檐下挂起的冰棱,脱去开缝的毛线手套,急忙忙把冰棱握入通红的小手掌,瞄准行动最迟缓体态最臃肿咒骂声最恶毒的人扔去。
  群众丙:这个伢崽是张家最小的崽。”于是,张家最小的崽仿佛《封神演义》里被破了隐身法术的士兵时慌成一团,跳起来,拐过潮湿的街角,消失在一堆低矮杂乱的房屋后面。
  赵根走在放学路上。脖子上挂着背带已露出筋线的黄书包,双手塞在肥大缀满补丁的裤兜里。裤脚已被改小,仍然大。赵根拿根橡皮圈缠在上面。
  新华书店里的售货员蜷缩在宽大的近乎是威严的木柜台后,围住火盆坐成一圈形状迥异的菩萨,或泥雕或森塑,偶尔歪过颈,互相交谈几句。通红的木炭在炉盆里毕毕剥剥。赵根吸吸鼻子,往店里探头探脑,没以敢进去,继续走。
  走到邮局门口,看见路上有十块钱,一大半被雪埋住。赵根用脚踩住,望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慢慢蹲下身,捡起十元钱。然后拼命地跑。
  
  拾捌:小巷。中午。
  高高低低杂乱的房子。小巷青灰色的墙。墙壁上缀满斑驳暗绿色的苔藓。墙垣上是雪。门黑黑亮亮,门前是长条青石。在巷子与巷子中间是路灯。电线杆上贴满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各种妇科、性病的“老军医”广告。几个穿棉衣的少年在“斗拐”。路边站着一个穿开裆裤手捏小鸡鸡冲着雪撒尿的儿童。远远近近有妇人悠长的声音:宝儿,回家吃饭罗。
  少年们散了,各自捡起书包,互相追逐着,快乐地笑着,消失在巷子的深处。
  一扇木门被推开,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倒出一盆潲水。
  赵根跳起脚,在一户门扉紧闭的人家前站住,掏出那十块钱,反复地看。在雪地上走来走去。
  
  拾玖:小商店前。
  赵根掏出十元钱:买瓶酒。
  小店老板:要啥牌子的。
  赵根打量货架上的酒瓶,指了指其中一种:这个。来二瓶。
  赵根仔细地把找零数过一遍,剩了两块七毛,装回口袋,再把酒装入书包。(出画)
  赵根回到小商店前从找零中拿出一角钱:买五粒话梅。
  赵根把话梅含入嘴里,脸上有了快活的笑容。走了几步,又折回身,回到新华书店,在那里买了一本《少年文艺》。
  赵根一边走,一边看书,一边咂嘴里的糖。雪地上两行回家的脚印。
  
  贰拾:赵根家。
  赵根推门进屋,放下书包,跑到厨柜前,拿出酒精瓶,倒出酒精,找出漏斗,小心地灌进刚买来的酒。赵根又把酒精从碗里倒进空酒瓶,走进卧室,爬下,把酒瓶藏入床底。赵根从床底爬出,想了想,又爬回去,取出那两瓶酒,在房间里寻找可以藏匿它们的地方。赵根溜出后门,把这两瓶酒摆在一户人家的屋后。
  赵根回来热饭吃。边吃边看那个搁了酒精瓶的抽屉。
  
  贰拾壹:纺织厂。厂长办公室。屋里有炭火。
  秃头厂长凝视窗外的雪景。有人推门进来。是厂里的会计。
  会计:厂长,今年的福利发下去了。一线工人二条鱼,二只鸭。干部一条鱼,一只鸭。
  秃头厂长点头。
  会计压低声音:刘副厂长他们在那边屋里说怪话。说您在收买人心。还有更难听的。
  秃头厂长暴怒:收个屁。
  秃头厂长摆手示意会计出去。唱了几句“俏冤家。近前来。与你罚一个咒。我共你。你共我。切莫要便休。”发愣,也出去了。
  
  贰拾贰:纺织厂车间。
  秃头厂长与工人们打招呼,路过李桂芝时,脚步未停。车间主任跑上来向秃头厂长汇报工作:今年的劳模车间里已选出来了,是李桂芝同志。秃头厂长嗯嗯应着,又出了车间。
  车间的另一头有两个窃窃私语的年轻女工。
  女工甲:真想不通厂长会看上她。
  女工乙:人家床上的活儿做得好。要不咋劳模哩。
  女工甲:活儿做得好,那不干脆去广东?早发海了。闷在这里,是啥意思?
  女工乙嗤嗤笑:这叫闷骚。骚在骨头里。
  过来一个年长女工,敲了敲机床:专心做事。线头掉了。
  女工甲吐出舌头,扮了一个鬼脸。
  李桂芝恍若未闻,手脚麻利地接起一个个线头。
  
  贰拾贰:印刷厂。阴暗隐晦的天穹。一群群人聚在一起交谈,跺脚。
  赵国雄在雪地里走来走去,下定决心,推开厂长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几个人。干部模样的年轻人也在其中。
  赵国雄:徐厂长,为什么我要第一批下岗?
  厂长扶扶黑框塑料眼镜,声音冷峻:那你说让谁下?
  赵国雄:我在这厂里呆了二十年。
  干部模样的年轻人:许师傅在这厂里呆了三十多年,不也照下?
  赵国雄:他本来就快退休了。
  徐厂长:赵师傅,你是共产党员,又是连续几年的劳模,你应该发扬精神,带一个头,为群众做出表率。
  赵国雄:为什么不事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徐厂长望向干部模样的年轻人。
  干部模样的年轻人:赵师傅。我前天去找过你了。你不在机修房。我都去过好几遍。
  赵国雄:我一直在里面。
  干部模样的年轻人:我没看见。不信,你问高师傅。
  屋外,雪又下了起来。飘得急,像被扯碎了的烂棉絮。
  
  贰拾叁:机修车间。
  赵国雄从工具箱里摸出酒精瓶,倒了小半瓶在碗里,一仰脖,灌下肚。高师傅也在屋里,拿着本象棋棋谱在摆。
  赵国雄:曹副厂长来找过我?
  高师傅没吭声,抬头看看外面。雪花大如辇。高师傅夹起棋盘出去了。赵国雄挥手想喊,又颓然放下。一片片雪花。
  赵国雄走出机修间,雪花沾满他的鼻梁、眉毛、鼻子、嘴,竟如天籁。
  赵国雄仰起脸,目光穿透了茫茫生死。
  
  贰拾肆:黄昏、内。
  赵国雄坐在屋里。屋内光线甚暗,赵国雄坐得像石头一样。面前摆着那个酒精瓶。瓶口没有拔开。赵国雄的手一直在抖。赵根推开门,吓了一跳:爸回来了。
  赵国雄点头。
  赵根淘米做饭。
  赵国雄:根儿。几岁了。
  赵根:过年十四。
  赵国雄:哦。
  赵国雄往屋外走。
  赵根:爸,你上哪?
  赵国雄:去转转。
  赵国雄走在门口,折回身,拿起酒精瓶,揣入怀里。
  赵根:爸,早点回来。
  
  贰拾伍:黄昏、外。
  风在低地上积起雪堆,折断最后一根不肯被雪堆埋没的草茎。阔叶树在风的压力下弯折、蜷缩、颤抖。惟有那马尾松虽也倾斜,呻吟,但仍咬定那山、那石、那土。倾颓的墙垣,干枯的树枝,破败的屋顶,零乱的田野,起伏的丘陵,远去的河流,远远近近的房子……都在弥漫的雪的烟雾里,变成灰色。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成为雪的魂魄,以各种姿态来叙述雪的神奇。
  李桂芝在骑车回家的路上。自行车的龙头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网兜,里面装了两只鱼,两只板鸭。下班的人在互相说再见。
  新年要来了。
  
  贰拾陆:铁轨边。
  赵国雄坐在枕木上,手在颤抖。瓶子从手中滑落,赵国雄捡起它。雪地上有纵横交错的脚印。
  【赵国雄的杂乱无章的回忆:当年也是这样大的雪。赵国雄在河里救起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赵国雄把女人背到河边的房子里。房子里的老女人用冷水擦热女人。一个月后,女人嫁给了他。女人动手铰了几张喜字贴在窗户上。屋里的全部家当一张床,一只桌子,一个樟木箱。结婚证摆在五斗橱上。上面写着赵国雄与李桂芝的名字。头发上贴了块红纸的李桂芝与赵国雄梳三七开小分头的相片。又过了六个月,李桂芝生下了一个孩子。赵国雄在洗屎布。赵国雄在杀鸡。年幼的赵根走过来口齿不清地说:爸爸在给鸡脱衣服。李桂芝在一边抿嘴微笑。】
  赵国雄拔开瓶口,把酒倒入雪里。点燃。雪在烧。赵国雄把空的酒瓶扔在地上。
  一个行人从赵国雄身边走过,边走边用奇怪的眼神回望。
  火车开过来,发出的嚎叫撼动了整个大地。赵国雄在铁轨上躺成一个大字,把身体舒展到极至。他看了最后一眼这个世界,看了那轰隆隆驶来的钢铁怪兽,闭上眼,嘴角滑过不可测的笑意。火车辗过他。
  
  贰拾柒:赵根家。
  李桂芝麻利地切着鱼块:你爸呢?
  赵根:去外面转转了。
  菜刀划破李桂芝的手指。李桂芝放下菜刀愣愣地出神。窗外似乎有人在呼喊,又似乎没有。李桂芝把手指含入嘴里吮净,重新拿起菜刀。
  门被撞开。邻居:老赵在铁轨那出事了。
  赵根放下手中的柴禾往外面跑。跑得比风还要快。四周已围满闹哄哄的人群。人群像煮开了的水。汩汩的血在雪地上冒出热气。李桂芝看着血,惊疑不定地收住脚,目光掠过人群。人群顿时肃静,为她让开一条路。李桂芝的眼角眉梢急速扭曲,一张脸变成被打翻的颜料盒,惨白、鲜红、青紫。李桂芝嗷的惨叫,头重重地撞向铁轨,脑袋立刻破了,露出一个洞,咕嘟咕嘟往外冒。人群迅速骚动,像磨盘一样转动。
  赵根在人群外听见李桂芝断断续续的哀嚎。
  赵根的目光落在雪地上的酒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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