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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史-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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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追了出去。天主叫:“富华,回来。”因为估计不会闹到哪里去,怕富华吃亏。不久富华带斧回来。斧头在门槛一击,说:“杂种些,要咋整?”一群人拥出,就在外面抢他的斧子。李兑也跟出去了。富文大叫:“大哥!快点!大哥,快点。”就冲了出去。天主忙出来。富华已被逼到邹理全门口,被缴了斧头,被拉住。天主也被李兑等挡住。天主忙回来找武器,众跟进来。富华也进屋来了。几个人按住富华,用碗砸富华的头。天主狠命还击,有一时想豁出去了。后来终于纠缠一阵,散了。李兑最后踞在门上说:“孙老师,你这一代人,不是我的对手了,赶快讨个媳妇,培养下一代吧!”去了。
  天主与富华相对而泣,过一阵,乃下楼去找富文。问李国正家媳妇。她说没看见。天主问李国正,她说不在。又去找保卫科易为义,易说明天报派出所。二人回来,想富文定是回家去了。五十里路,不知这一路是何等的惊弓之鸟,想起又哭。富华说:“大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用愁的。”
  天主想起了自己在这世间的孤独无助。他对富华说:“你睡一阵吧。我到派出所报案。”他出来。已有学生从宿舍起来。天主只见他们说:“孙老师怎么起得这么早?”天主惶然忙走,借晨曦的黑暗掩护自己青了的脸。出校门,迎头见范昌卉来了。天主忙低头。她说:“孙老师,你出去?”天主愧然而应。到路口又见钱钫钫跑步回来。看她脸色在装不知,天主就知她已知了,惶然而走。她大约见天主如此行色,也就不敢喊。天主直到荞麦山派出所,那里一个中年人问:“哪个?这么早干什么?”天主说:“我是中学的老师,来报案。我被打了。”那人好歹开了门。天主进去。他说:“我们这里人都出去完了。只我一人值班,我只能听听,记录一下。等明天我们有人回来,再去处理。”听天主自介绍了,他说:“你就是孙老师?”就用十分古怪的眼神看天主。天主知那眼神的内容,自己心中难过。后慢慢记录,到中午。天主只好回学校。许多老师、学生老远地盯着天主。天主大觉悲哀。自己已降同牛市上的畜牲。他强忍耻含垢,回到屋里。富华来说:“富文已在了。他昨晚跑下去,就见李勇虎和赵在星,慌忙说:‘校长,他们在打我大哥了。’二人不理。他跑下去,遇上唐连康,唐就哄他到唐连康的铺上,睡着了。天明起来。我已叫他回家去说去了。”
  中午谢永昌上来说:“老卢他们来了。”果然卢一翰和县公安局的七人来。有前公安局长、县刑警队长。卢说他们刚从道角办案出来回县城,这里正好出事,就请他们来看看。那前公安局长因几月前地委副书记、副专员的儿子姑娘来本县县城,二人在街上走,一伙地痞上去摸那姑娘的脸和乳房。姑娘跑到县公安局报案。公安局的说:“摸一把就咋样了?天天摸着的,值得大惊小怪的?强奸了的我们才管。”那二人即打电话回地区。这里县委书记、县长半夜被电话叫起,提了手抢去带队捉人。并把二人送到医院。满城的地痞都捉了,拷打完毕,游街警众。县委书记、县长每日抱了补品去医院看二人。看了半月,二人出院回地区了。这里地痞均受了严惩。他这局长,乳房被摸后,几个钟头,就成前任了。这会他看看,说:“这楼上楼下,七八个老师住着。都不出来制止一下?就说明了小伙子做人上定有出入。”天主脸一阵红。荣昭出来,与那前任说:“郑叔叔。”郑前任说:“小家伙,你在这里!”天主看看,寒微之悲,又从中来。众人照了一回现场。易为义已去把这些学生都带来,说李兑逃了。刑警队长说:“继续抓。把这几人押到派出所去。”就下来。天主也跟着。到了下面。陈兴洪又与一姓韩的警察谈,是同学。这又使天主悲哀了一回。明子发与这些人是朋友,也去房里谈了一阵。
  天主去谈了情况。晚上回来,无人来与他家弟兄说消息。只谢永昌来说:“这伙人被带到派出所,被刑警队长狠命地打。唐川小杂种的头都被打肿了。几家都忙拿东西去派出所送,估计怕又拉关系要放出来。”天主也不管他送不送放不放了;反正他早已失望。果然第二天这伙人被放了。当天就来学校办理退学手续。
  第二天早上孙平玉来了。富民也来了。孙平玉说:“干脆也算了。我们要搬家的。那就大家走了。”天主于是收了。大家回家。全村人来说:“不行,赶快去教育局反映。”天主只好又到教育局。刘朝文、齐演、宋显贵均不理。天主拉住刘朝文,说:“局长,你主不主持正义?”他说:“你放开,我忙得很。”天主放了。宋显贵见天主就躲,天主拉住,他说:“我只是个副局长,你要去找局长说。”天主拉住齐演,齐演说:“我们副局长说了也不起作用,你找局长。”天主也放了他。
  下午天主到刘朝文家。一家人正在吃饭。都丧着脸盯着天主。盛了一碗给天主。天主吃了。他那儿子说:“打铁要靠本身硬。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兄弟!你说是不是?”天主听听,站起来,走夜路,又回到了咪吐丫口。回到家里;大家议定,腊月二十一走了。
  最后的一天,天主到学校里。富华早已与同学壮别。天主收好东西,出来,梁榕红脸看着他。从她面前走过。蒋迎红说:“天主,你要走了。”天主点头。
  下来。却见杨春晓在看着他。杨形貌大变,原先俊秀的脸庞变得臃肿,粗糙不堪。比她前数日,已是完全变了一人。原先十六七岁的人,此时看去,已不下二十六七岁的人了。天主大吃一惊,呆呆地站住,盯着她。心中直觉自己这一世都对不住她了。是自己害了她。而自己如今,却连一句安慰、道歉于她的话都没有。只有呆站着。
  原来杨春晓早在富华来说退学要走西双版纳去时,已慌了。明白这一生人,天主这一去,再不可能见了。因是心慌意乱,悲哀感泣,大觉生离死别之来。短短几日,已改容易貌了。她一流泪返身走了。天主悲哀地想:她比欧阳红还惨啊!从此改模易样了。
  天主悲哀的回家,想起自己坐在马朝海家门口见她红脸的情景。想起白雪红叶送陈洪贵去了见她那漂亮身影的情形。小杨是多么的好,他流泪了。  
  《神史》 七十五 
  因孙家这房难处理,于是决定孙平玉在家里卖房子,母子六人先走。天主家这屋基宽甚,可以并排起四间房。又周围都是树林。这里面南背北,风景好,阳光也好。树好,水也好。人都估价要二万五千元。在村里难找买主。只有吴光兆、吴明雄等几家想要,别的想要的也有,但要十年付清钱,就谈都不能谈。 
  很多人都劝:“孙平玉,你这家是像盆火,正在越烧越旺呀!富贵在学校再怎么艰难,谁吃得了他?再过几年三个儿子供出来,全村恐怕就是你家最红了。如今这一搬,就叫提一桶水往那火上倒。我们是老老实实的劝你家,莫搬了。”但他哪里听得进去!
  离家是极轻松的。二十二年中这村庄就是天主心上的肉。但这一次去,一点儿牵念的感觉都没有。原来何等的安土重迁,现在一去半点不留恋。天主才感慨:如今才明白,原来一切都可以轻舍!晏明星舍了!由敏舍了!欧阳红舍了!杨春晓、梁榕等全舍了!如今法喇村也舍了!真叫人不到头不自由。到此时才发现,原来这世上什么也不值得爱!
  吴明成等跟到公路上,仍然劝说,雪下起来了。车来了。上了车,就走了。
  雪越下越大。走了几十公里,到了大白路梁子。寻不见路了。司机开一阵,大惊失色:“妈的,开到地里来了。”车内乘客均大吃一惊,下来看。原来公路在上面。这是块麦地。车倒回,上了路。于是司机和乘客讨论着路走,到下午,才到了南广县。上了大海梁子,雪被一天经过的车压铁了。车爬上坡去,又退了回来,司机大汗直流。众人目瞪口呆,连跳车都忘了。最后车倒往内侧的埂上,才忙上链条。半夜到了南广,第二天到了昆明。
  陈福宽劝,陈福恩劝。劝的人不下几十人。但这母子仍走了。大家心里满是幻想。陈福英天天晕车呕吐。富春也瘦得不成模样。过了玉溪,南面已是绿的世界了。天主、富民等看的惊异。越到南方越热。过了思茅,满目的热带景观了,已如夏季了。腊月二十六日,到了勐腊县城。再坐上车走,前面离国境线越来越近了。看见还是一样的黄土,一样的树、草和人。伟大的景象并未展现出来。天主高昂了数日的理想,如今落了地、失了色。他的心里悲哀起来了。到了边境小镇上,正下了东西,问到小河边的路。早有法喇村的移民见了,他们上了去拉甘蔗的汽车。又是十几公里,到了葱绿的山间,下了车。
  天气热极,大家身上脸上全在流汗。阳光仿佛在剐人身上的皮。富文、富春一见树阴就忙跑去藏身其下。几个人上了山头喊:“陈志伟,你姨妈家来了。”
  一时陈志伟、陈志莲等一群跑来,大家才见他们早已成了大人。陈志伟比富华还小一岁的,比天主高了。陈志莲更小,也有富华高。一时惊诧一阵,陈志超、陈志波来时还不会走路的,这会扛上一只猪火腿就走。
  陈明贺、丁家芬、陈福达、廖安秀半路来接。陈福达说:“大姐夫呢?”陈福英说:“房子卖不掉,他在家里卖房子。”陈福达说:“糟了,糟了!除富民外,哪个像干活的?应该大姐夫和富民先来。”
  陈福英一听已明白投托不着人,上当了。不敢流露出来。到了陈福达家,大家坐下,休息一阵。说起天主打架的事。陈福达忙说:“不要说!周围这些人听到了更成何样子!就说不想在那里教书就行了。”
  吃晚饭休息。原来这里的住房是砍山上的竹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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