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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斜阳-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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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天颉多才多艺,学业优秀,但因为父亲的“政治问题”株连,不能升大学,被
分配到了一家公共浴池去做服务员。

  林政考上了医学院,两人无奈地分手。

  天颉为他饯行,在天颉家。

  天颉的母亲说过几句夸赞、羡慕林政的话以后,只是默默为林政让菜。她不敢
多说一句为心爱的儿子鸣不平的话,她是个“历史反革命”的妻子,暗中,周周围
围无数的眼睛和耳朵监视着她,尽管她当时是为了能拿到几个钱为了给拉黄包车的
父亲治病才嫁给天颉父亲的,尽管天颉父亲是被大军过境胁裹着离家才穿上那身他
并不愿穿的军装的,也尽管他只想能积攒几个钱找机会回河南老家,置上几亩地,
做个安份守己的庄稼人,却被一纸“调防令”送上了登陆艇,送到了他根本没想到
会从此抛妻弃子的台湾岛,否则,他不会扔下妻儿不管。

  窒息般的沉闷。

  林政只是和天颉默默对饮。过去的和现在的一切,都无需再多说,而两人心里
要说的话,有天颉母亲在一旁,也只能靠对视的眼睛传递,两人都强忍着忍不住的
泪,酒烧着苦涩的心,心烧着错综的情,……那晚,天颉送林政出来好远,直到两
人心有灵犀地钻进僻静小巷一个破败的砖棚里,天颉和他相拥着,两人互相舔着脸
上温咸的泪……


                 (3)

  第一个假期,林政回家后还没坐稳,就去找天颉。

  那是在一场狂热的“大跃进”过后,中国大地陷入全民大饥馑的六十年代的开
始。

  因为持续性的捱饿,又没有别的食品可以补充营养,当时的十个中国人中有八
个患了营养不良性浮肿。

  林政也不例外。

  走了好远的路到了天颉所在的那家浴池,林政已经气喘嘘嘘,蒸腾的热气扑面
而来,又使他心里发空地扑通不止……

  听到有人找,全裸着只在腰间围了条发污的旧浴巾的天颉闻声出来,他一见是
林政,怔在那里竟有些发呆。林政想奔过和他握手,却一阵眩晕,猛地一个踉跄,
……天颉忙赶上将他扶住:“你,……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头晕,……”

  “我扶你躺会儿。”

  “没事,没事,……”

  林政虽这样应,身子瘫软得却不听使唤。

  天颉把他扶到一张浴客躺的狭小的木床上,转身跑开,一会儿捧回一杯水,很
甜,加了当时平常人视为奢侈少见的白糖,……有人高声喊天颉了,他把杯子塞给
林政,嘱咐他:“端稳,慢慢喝,别着急。”又转身而去。

  林政喝着甜得有些发黏的水,心里却很苦,他恨自己不争气,本来设想了和天
颉相见的种种浪漫,想给他一个惊喜,想倾吐对他的想念,想问他分别这近一年的
情况,却被自己这一阵饥饿造成的眩晕全打碎了。

  口粮严格限量分配,似他这样正长身体的大小伙子,每月只有二十八斤口粮,
只有半斤猪肉二两油,其它的什么都没有,不要说自己囊中空涩,就是有钱,也仍
然什么也买不到,以一个普通医生的全部月薪,只能在“高价商店”买回不足一百
颗糖果。林政在离校时,当月的口粮早就吃光了,一路到家,他只吃了几个柿子充
饥,到家后只说吃过饭了,便赶来见天颉。不想,走得急,又被浴池的热气一灌,
竟没支撑住,……

  天颉又转来了,问他:“怎么样?”

  问着,伸出指头在他小腿上一按,又抚着按出的深深的凹窝,叹口气:“在学
校里,也吃不饱吧?”

  林政看清,天颉整天被浴池的蒸汽薰着,比以前更白净,简直是没有血色的惨
白。天颉也很瘦,扁平的胸脯怒张着一条条肋骨。

  “晚上来吧,晚上我值班。”天颉说着,转身又去应付唤他的浴客。

  一杯糖水进了肚,林政有了力气。

  浴池的店堂里人很多,充斥着男人的体气汗臭,林政仍觉得有些窒息。周围是
一片白花花的人体,在蒙蒙的水汽中游动着,像在水里漂动着的裸尸,……他却找
不到天颉在哪里,……

  他觉出一种无端的空虚。他觉得,无论如何,两个互相“要”过对方也属于过
对方的人分开这么长时间后的重见,是不该这么乏味的,尽管这种互相的依属不可
能真正存在,……

  他是那么想忘掉又不能忘掉和天颉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知道,那是触犯天条
的,是被人们当成畜类样不耻的,但他觉得当时在朦胧中滋生的欲望已经渐渐像某
种异形的人体细胞,已经不断繁衍着充斥于自己的身体,已经深深植入了自己的神
经和骨髓,已经变成了在身体里时时怒张和奔突流窜的不同于别人的热血。

  他为此痛苦过,害怕过,甚至把这些当成另一个自己狠狠地咒骂过。但是,眼
前只要晃动出天颉的影子,那热血就如同滔天巨浪打下,一下子就把那些痛苦和害
怕吞没,只剩下怅怅的渴求和想像,……

  他曾经想在同学中再找一个像天颉这样的密友,但是,……他不敢,……班上
确实有个长得酷肖天颉的同学,但他不如天颉多才多艺,而且他来自部队,一张嘴
就是成套的政治术语。他是共青团支部书记,又是三代出身的贫下中农,训起林政
这样“非劳动人民”家庭出身的同学,总是铁青着脸,火药味十足。

  林政躲他尚且不及,怎敢和他接近?

  林政只得用和天颉再次相见安慰自己,用严密的自控压制自己,……

  那次,上解剖课。一见躺在解剖台上的那具人体,林政几乎难以自持地扑上去
。这是个年轻人,身体的每一寸地方都像极了天颉,尤其那端正的五官和那高挺的
鼻梁。

  听说,这是个死囚,是犯了什么恶被枪毙,家里竟不敢出面收尸,索性送给了
医学院。

  当授课老师手里的手术刀割入这年轻人身体的瞬间,林政竟像看到天颉被杀,
竟痛楚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

  就在那天晚上,他悄悄溜进了解剖室。

  他看到,躺在那里的年轻人除去手脚还是完整的,人已经支离破碎了。

  一盏昏黄的灯摇曳着,映出他动荡的身影。有什么在克吱克吱地咬,大概是老
鼠。

  一阵巨大的恐怖袭来,使他毛发倒竖,紧瞪着那个年轻人的破碎身躯,他一步
步倒退着,突然又转身拼命地逃了。

  他躲在校园的暗处,咬紧牙关无声地狠狠哭了半夜,他不知道为谁而哭?他觉
得那个同龄人、天颉、自己,都是一个命运,都在被别人用刀子一道道割着、切着
,直到破碎,……

  第二天,开班会,那个团支书果然就指名道姓批判林政,质问他前一天的惊叫
究竟表现了哪个阶级的感情?那是个对阶级兄弟行使反革命报复的资本家的狗崽子
,死有余辜,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抵罪。他要林政深挖思想根源。

  林政嗫嚅说:“我看他太年轻,……”

  “这是资产阶级虚伪的人道主义思想,不是革命青年应该具备的感情。毛主席
教导我们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林政无心听他的慷慨陈辞,却痴痴注视着他高挺的鼻梁,……他的心飞远了,
飞向了留在家乡的,他苦思的天颉,……

  今天,见到了天颉,却是实实在在的饥饿制造出的没有回味的乏味。

  “你好点了吗?”天颉又转到了他跟前。

  “没事,……”

  “怎么没事,我见你也浮肿了。”

  “是,……”

  林政竟觉得没什么可说,周围那片白花花的人体好像总是在把他和天颉拉来推
去。

  “你若晚上没事,晚上九点钟以后来吧,我值班。你看,……”天颉朝周围扬
了扬下颏:“正忙,等着我伺候哪,……”

  林政应了。离开时,天颉没送他。


                 (4)

  林政沉浸于晚上再和天颉见面的想像。

  十时,他说去见天颉,家里没拦他。

  那时,中国大陆上已经消灭了属于资产阶级的夜生活,饥饿中的人们早早为了
节约身体的热量就钻进了被窝,街上空旷得如同荒野,一扇扇窗子现出无奈的黝黑
的幽暗,只有昏黄的路灯把林政的身影拉长又缩短,缩短再拉长。林政兴冲冲走着
,他想着那些所有与他俩无关的白花花的人体都消失了,他和天颉又能像一年前那
样,享受着两个人互相的欣赏、品味、交流和拥有,两个人尽情打扮着属于自己的
美丽的邪恶或是纯真,……

  为他开门的天颉仍只围着那条浴巾。

  浴池里没有第三个人。

  当天颉把店门关好后,林政要去搂他,却被他轻轻推开了。天颉嘴里喷吐着酒
气,走进那间小小的值班室,小桌上放着块煮熟的什么肉,有一包打开的花生米,
有酒,一闻就知道是劣质的烈性酒,……

  天颉用手撕下块肉递给林政:“吃,马肉,老主顾送的,……别看我干的是‘
下九流’,比你这个堂堂大学生强,有人送酒送肉,……”

  林政接过,嚼着,说不出腥还是香。他见天颉大模大样盘坐在床上,两膝支起
了浴巾,把他的羞处暴露无遗。天颉也瘦了,那副鼻梁更显削挺,……

  天颉注意到了他目光,咧嘴一笑:“喂,大学生了,前途为重,要改造掉一切
资产阶级思想,不许再想歪的邪的,……喝一口吗?别喝了,我可不想腐蚀你,…
…噢,忘了告诉你,我老娘……肺结核,三期,没有几天了,……”

  林政停止了咀嚼,他觉得眼前的天颉是个陌生人,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认识了?其实,我没变,我骨子里流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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