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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计年-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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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头颅,拖著尸体,一步一步往花园去。
应门外的动静使他回过神。他的心脏久违的匆匆鼓动,他希冀已久的终焉之际来临。男人不吃不喝好几日,为的就是守候这一刻。他换上甲胄,将剑往鞘里收,走至殿外,却发现那只是想揩最後一点油水的小太监,见到他吓得扑通跪下。
男人不恼,只说,备马。
小太监慌忙道是,走的时候珍珠玛瑙从袖口掉出,喀啦喀啦滚了一地。男人见状,微微的笑起来,颇有嘲讽之意。
男人骑马直出宫殿,城里百姓们已给疏散到其他地方去,只剩空城。他走上城墙,看见不远处两兵交接,那是这里仅剩的一些散兵,对上训练有素的骑兵,不出几刻钟便败下阵来,死的死,伤的伤,没留一个活口。
也是,脑袋聪明的、胸怀大志的全都投靠敌营了,留下来的,只是些执迷不悟的罢了。想想也是唏嘘。男人的眼给风吹得眯起,接著看到滚滚沙尘由远而近,浩浩荡荡,领头的是个彪形大汉,眉宇不怒而威。男人见这阵仗,只是微微一笑,眯起眼,像不堪那肃杀馀晖。他下城墙,驱马上前,沿路是两方人马的尸体,男人瞧也不瞧一眼。
赵将军!他朗声一喊,那声音竟能穿过震天的马蹄声,直达将军耳里。
将军伸出拳头示意众人停下,沙尘渐散,数不清的盔甲骑兵们一个一个现形,气势万钧,与形影单只的男人各据一方。
殿下。赵将军喊,语气不卑不亢,凝视面前毫无惧色的男人。恕臣斗胆,但这万恶渊薮并非殿下,而是先皇,殿下您若愿意投降,臣──
男人扫了军队一眼,笑了笑,二话不说刷的一声拔出长剑,上头仍留有乾涸发黑的血迹。
赵将军面色一凛。
朕素闻将军剑法过人,可惜将军南征北讨,鲜少进宫。正好趁这次机会,向将军讨教讨教……你可别手下留情啊。
男人笑盈盈望向对方,没等将军回应,提剑策马向前。
眼见男人就要逼近,一个小兵冲动上前要接,却给男人一个反手俐落刺落马。赵将军被逼得拔剑迎合男人攻势,馀下的兵仍顾忌眼前是君,一时不知所措,只能目光焦急看两人短兵相接。
两人一来一往,剑影交错时的金属声刺耳。将军表情肃穆,男人歛著眸似是不将这场比试放眼里,噙著笑。双方在马上比划,马儿给飕飕的剑声吓得躁动,磨踏起蹄子。
赵将军,你可知道,先皇临驾崩前对朕说了什麽?男人声音宏亮。
将军瞳孔剧烈一缩,险些给男人一剑贯穿喉咙,喉头硬生生咽口唾沫,没能缓过劲来,男人下一招又凌厉而来。他听过先皇虽然不疼爱这位王,却还是按润妃指示请了高手入宫教他习武。万万没想到,这王的剑法要比他想像得要高超许多。
赵将军全神贯注,眉心滚落一滴汗。
男人仍是兀自说道:他说你生在帝王世家,死当成为守护这宫廷一抹帝王魂,这才不负我聂家一世江山。而朕,怎甘束手就缚。
男人剑剑直逼将军要害,却无暇顾及自身,处处漏洞。将军眼尖,化实为虚诱男人刺来,提起气挑开男人的剑,想划伤他的手。
那就请殿下莫怪臣僭越了。赵将军凝重的说。
男人却笑了,笑得灿烂,令赵将军摸不著头绪,没想到男人身子忽然一偏,剑尖便这麽直直贯入甲胄缝隙,自他心窝後穿出。血珠子一滴一滴汇成血流,滴滴答答沿著剑身淌下。
──殿下!赵将军大喊,眼神充满慌乱,不敢贸然将剑抽出,生怕一个错手,这王的命即休矣。
男人眼睫颤动,手轻搭在将军手上,闷哼使力抽出剑,血溅三尺,淋上赵将军的脸。他瞪大双眼看男人颓然跌落在地,软弱无力的倒在尘土上,竟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其它的人都傻了,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动弹。
地上的男人咳出血沫,吃力看著马上的将军。
我等这一刻……很久了。男人逸出叹息。若有来世……朕──不,我……我想成为……
然而久久没有下文。
纵使赵将军驰骋沙场数十年,也不得不让此番变故惊得措手不及。如梦初醒,赶紧下马跪在男人身边探他颈子,却已回天乏术。
男人没有瞑目,黑如古潭的眸子映著天边半轮斜阳,脸上餍足笑著,彷佛这一死是甘之如饴。赵将军眼里有著动摇,神情复杂看著男人的尸体,命人将他好好处理,莫让他成了乌鸦的盘中飧。长吁後,跃上马长驱直入城,再也没有回头。
等一切尘埃落定,处理战後事宜时,没有人找到男人的尸体。有人猜测大概是给野狗叼去大快朵颐,却也没放在心上。因为那是个短命的王,短命得没人见过他一面,除了赵将军,和那日目睹一切的骑兵。赵将军心有疙瘩,尽管众人皆推他登位,他坚决不从,坚持要将王位让给虽仍年幼却聪颖的九王子,安份辅佐他。
几年後九王子亲政,赵将军这才告老还乡。
但奇怪的是,男人消失以後,奇怪的事情接二连三上演,而每当遇到无法用言语解释清的事情发生,人们有默契的认为,那是男人的怨念在作祟。也许找不到尸体的原因是,那人早化作僵尸,终日游荡在这城里,无法超生。
也因为如此,入夜以後人们总是掩紧门窗,不敢点灯。怕那一点光亮,会招来殉国的王。
作家的话:




、花落计年 其四十三

待老说书人语毕,她蓦地背脊一凉,手一抖,拨响了调羹。旁边那桌的书生看她一眼,之後又调回眼去看说书的。故事已告一段落,说书的老人啜口茶,也没有说且待下回揭晓,收了钱,说完便要走,几个入戏深的向前拦住他,向他低声请教。
「……这故事,听著就感觉凄凉啊。」她对袁苍说,搓搓手,「亡国之君不肯就范,到最後还变成了鬼故事。听完这故事也没人拍手,每个脸上都严肃得不像话。」
袁苍瞥了她一眼,「我猜这里绝大部分的人都听过,或许也经历过。」
她搓弄发凉的指尖,思索袁苍的话。
「你是说,这聂国,有可能是前朝?」她认真在脑里搜索,「我那时国号钦泰,国姓是……啊,莫非,在我消失的那段时间,这皇帝已经换人了?」
「谁知道。」袁苍盯著她摩娑拳头取暖的动作,「你冷?」
她困惑的蹙眉,「是啊。我站起来活络下筋骨,这病才刚好,血液循环可能还没配合上。」
站起身,一边纳闷这也不过短短十几年,怎麽就换了一个皇帝。怀著满腹疑问走向掌柜,他也刚听完,人还有些恍惚,估计仍沉溺在其中还没能回过神来。
「掌柜的,能问个问题吗?」
掌柜微笑,颌个首,「客倌请问。」
「方才那老先生说的……可是最近的事情?」
男人突然不说话,不著痕迹的打量起她,「客倌这年纪,恐怕发生那时年纪还小得记不住呢。」
掌柜於是娓娓道来。
十年前,老先皇晚年宠信番邦来的妃子,弄得民不聊生,人们都传说那妃子和那妲己一样,妖精变的。没过多久,皇宫里便乌烟瘴气,戚宦横行,几个将军心灰意冷,联合起来叛变。偏偏老先皇在这节骨眼,驾崩了。
 
按遗旨继位的皇子登基不过一个月,宫里人便走得差不多,叛军也近了,危在旦夕。说也奇怪,那时的皇帝没有出兵抵抗,恐怕是失魂落魄,又听闻那数十万大军来势汹汹,无力回天,最後失去理智,只身一人冲去送死。
「那皇帝也真是可怜……」
掌柜语带遗憾,「可不是嘛。现在京城虽然和老先皇那时相比没什麽起色,但聊胜於无,能混到口饭吃就该知足了。」
她听完久久无语,只道,「谢谢掌柜。」
她向袁苍要了点钱出去晃晃,顺便散心。这雨势方歇,地上仍湿淋淋的,将石板地上弄得斑驳。她脑里仍纠结那个故事,可怜的殉国君王,却想皇家远在天边,纵使凋零那时震盪不已,一落到小百姓们的口里,也只能成为一桩憾事,嚼在口里一些日子,没过多久便不足为奇。
她忍不住好奇,如果她们是皇宫贵族手上的棋子,那麽锁在宫廷里的那些人,又给谁把玩在手上呢?
她仰起头,仰望灰蒙的天空,只有几绺云絮漂浮其中,再上面的什麽也看不见。
继续向前走,跟人凑一阵热闹,买了串糖葫芦,这京城虽然繁华,但她只晃了大概一圈就觉得倦。将糖衣咬得嘎吱作响,她停下脚步看看还有哪里能逛的,一个人从後头与她擦肩,泛开一阵浓郁的香气。
她瞅了那人一眼,是个高挑的男人,穿著深紫的缎面长衫,黑发扎成辫子垂在一侧。似乎意识到自己撞到人,侧过身来看她一眼,男人皮肤苍白,双眼细长,鼻若悬胆,眼眸流转间有著邪气,像蛇一样,却是隐隐含著一股高贵的气息。
「抱歉,撞著你了。」
她竟看得呆住了,嘴里还含著吃到一半的糖葫芦。那人又扫她一眼,挑起细细的嘴角笑,走了。她看那人弯进巷子,囫囵吃掉剩下的几颗糖葫芦,跟了上去。
那人让她想起陶夭。
一样清冷,一样拥有股浑然天成的傲气。
她跟著那人走进天光下仍有些阴暗的巷子,阴影的地方扑来阵阵凉气,她才想自己为什麽不多穿件衣服,听著窸窣的步履声,也不晓得跟著拐了多少巷口,脚步声戛然而止,走进下条巷子,紫衣男人正站在中央含笑注视,两旁石墙青苔斑斑,气味潮湿得无以复加。
「姑娘尾随我至此,可是有事相找?」
「……没有。」她突然觉得情况尴尬,万一给人当作来意不善,大概要给硬抓去衙门审了,连忙解释,「只是见著你的背影觉得怀念,想起一个人这才追过来,没有什麽恶意,我绝对、绝对不是想趁你不备想行抢。」
见她不似一般女子婉约,眼神也不作避讳,男子像见著什麽古稀珍奇搓著下巴沉吟。
「这……还真是鲁莽。说来听听,我让你想起谁?」
她被问得哑口,想了会儿,「……故友。」其实就连朋友都称不上。她怏怏不快的想。
紫衣男子摸著脸颊,「故友啊……」
她歉疚的说,「让你受惊了,抱歉。」
对方淡笑,「这不打紧。换作是我,要是看见与他相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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