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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的,相间的,点缀他荒芜的命运。——只是,当他得到白蛇,她渐渐成了朱门旁惨白的余灰;那青蛇,却是树顶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叶子。到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柜中闷绿的山草药;而白蛇,抬尽了头方见天际皑皑飘飞柔情万缕新雪花。”
在睡着之前,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还不是青蛇,也不想做青蛇,即使冷静,那个优雅美丽的女人,最终幻化成白色的蛇精。
第二天的晚上,我没有去散步,当那道美丽的红色夹裹着轰隆鸣响从街面掠过时,我从熄灯的窗户里看着它离去。
第三天和第四天的晚上也这么过了,然后第五天,红色跑车慢慢划到街边,萧炽大声地喊了一嗓子:“喂——”街边窗户里的灯一盏盏亮了,有男人披了衣服从窗口伸出脑袋来大声咒骂,萧炽没有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红色跑车上等着,他向楼群盲目搜寻,我知道他在搜寻什么东西,也知道他永远找不到。
五分钟后,萧炽走了。
我不是青蛇,青蛇勾引了白蛇的许仙,却最终发现白蛇的许仙也是青蛇的许仙。许仙是依依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
冷静已是白蛇,他们都隐隐意识到,也在悄悄等待着我变成青的那条,我要吗?
又一次见到了冷静,她高傲地面不斜视地提着纸包从我身边走过,飘走一股淡淡的香。
伊丽莎白·雅顿的第五大道。
冷静是美丽的,高雅的,名牌香水和昂贵衣裳属于她,我从未想过妒嫉,因为我对自己满足,但那篾视的目光却刺疼了我,我被一向不在乎的东西刺伤了尊严。
晚上,下了楼,萧炽在那里等我,他一句也没说,没说昨天的大喊,也没说那失望的五分钟。我紧紧搂着他的腰,任他带我走,他什么也不说,我也不说,我们只是一起飞。
秋叶落了,风很冷,萧炽说,明年春天我们再一起飞。
冷静已经很久没出现,在街上偶然遇见的她脸色苍白憔悴,是最平常的为情而苦的怨妇的脸,她忽然伸过手紧紧拉住我,用不容推辞的声音说:“走吧,去看我们的房子。”
房子宽敞而且明亮,将住进去的一对男女把它打扮得很漂亮,露台上种着各式的花,冷静让我看其中的一盆玫瑰,春天还没来,枝上没有花。“萧炽说了,他要把自己种的玫瑰别在我的婚纱上。”我用手抚玫瑰的枝,那上面有刺,我知道它会刺伤我,但还是抚了,刺扎破指头,我看到自己的血。
冷静也看见了血,她问我:“要不要喝茶?”我点头,于是她让我坐在客厅,端来一壶茶。
客厅里有一架钢琴,放在角落里。
萧炽在这个时候走进来,他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两个女人,呆呆地站在门口。“来了?”冷静很随意地笑,那是屋子女主人的笑,“我在路上遇见格格,带她来看我们的房子。”萧炽向我打招呼,慌乱只是瞬间从他眼中掠过,他很快就适应了这场面。
我们坐下来一起喝茶,三个人的茶。
“冷静,我想听你弹钢琴。”我说,冷静笑了,骄傲的笑,她在钢琴边坐下来,弹起《水边的阿狄丽雅》。“她有艺术气质,弹得很好。”萧炽望着弹琴的冷静,欣赏地说。
他爱她,这是无庸置疑的。
“非常好,但为什么不弹肖邦?”我大声问冷静,“比如他的马祖卡?”冷静轻篾地笑了,她认为我在故意为难她,但我不会得逞,叮咚一转,转成了肖邦马祖卡轻快的舞曲。
我把萧炽从沙发上拉起来,拉他跳舞,“这么好的音乐,为什么不跳?”萧炽的脸上是那般尴尬,但那有什么关系?我已经轻松地跳起来,合着屋子女主人的伴奏,拉起了男主人的手。轻快的,热情的马祖卡,我搂住萧炽的肩头,紧紧的搂住他,萧炽迟疑了一刻,还是搂住我的腰。
冷静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我看到她咬住自己的嘴唇,她的确是很骄傲的,尽力在保持着女主人的矜持。
我踢到萧炽的脚,开心地笑起来。
冷静的手指弹了个错音,琴声停下来,我看到泪水在她眼里打转,但她尽力不让它流出,说话的语气也还矜持:“为什么?你要选择我?我和你没有仇。”
我和萧炽停下脚步,他犹豫半刻,离开我,走到冷静身边,用手轻抚她的头发,“傻瓜,你在说什么?”他轻轻问。“我在问格格,不是问你。”冷静没有看他,只是盯着我。萧炽从后面搂住她的肩,轻声地劝她:“别这样。”冷静抚摸他的手臂,仍然冷冷望着我。
“我只是个路人,一个偶然经过的捣乱鬼,为什么你要这么恐惧?”我用居高临下的眼光看着冷静,但只有自己知道我心里已经一败涂地,宛如站在舞台上一个有着华丽装饰的小丑。“十几年的感情,你却对自己和他人都没信心,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我穿上外套,拉开门,在相拥的房屋主人的目光中走出这间令我窒息的屋子。“我送你!”萧炽喊着追出门。冷静没有出声阻止,我也没有反对。我们一起下了楼,骑上他的红色跑车。
白天,红色跑车是平稳的,中规中矩地跑,在路口红灯前面,他停下来,我听到他小声说:“对不起。”
车再次启动了,我感觉到有东西从眼眶中落下来,隔着头盔,我把头贴在他背上,感觉到他的心跳,闻到风中传来的浓浓香烟味。
我没有让萧炽送我去楼下,不想让他知道我住哪里,车停在街边,在他回过头之前,我把头盔取下来擦去了泪水。什么话也不想说,我把头盔还给萧炽,转身要走,但他却拉住了我的手臂:“格格,要是我不和冷静结婚,你会嫁给我吗?”
“在许诺把亲手种的玫瑰别在冷静胸口时,你也是这么问的吗?”我盯着萧炽的眼睛问。
“我想把玫瑰别在你的胸口。”他说,目光是不顾一切的热烈,我清楚那种眼光,他大概的确在这一刻是这么想的。
“不,我宁愿要旁边的栀子花,把玫瑰留给她吧。”我甩开他拉我的手,大声说,“你以为我喜欢过你?你错了,我只是不喜欢冷静那种骄傲的女人,我要一层层剥去她的自尊,和你没有关系!”
萧炽楞住了,他脸上有一种受了伤害的混杂了惊愕的神情。这个天之骄子,他的自尊从来没有受过这般刺激,终于,他用一种受了侮辱的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可能,明明是你先追我。”
我楞住了,想起那最初看着红色从身边掠过的夜晚,那几个被萧炽头也不回掠过身边的夜晚,忽然明白那时他并非如想象的那样对街边的我视而不见,他在观察我,一直从暗处悄悄观察,这是一个有着深深心机的男人,只是在观察得有把握之后才迈出试探的一步。
“你是爱我的,”萧炽肯定地说,用一种冷酷的仿佛掌握着一切的口吻,“你需要我。”
这次,换到我被深深刺伤。
我想起青蛇的话。
不要提携男人。是的,不要提携他。最好到他差不多了,才去爱。男人不作兴“以身相许”,他一旦高升了,伺机突围,你就危险了。没有男人肯卖掉一生,他总有野心用他卖身的钱,去买另一生。
“那是你的看法,人生有许多种,不是每一种都需要爱情。”我努力地维护自己的尊严,“我不需要你。”
从那一刻起,我决心让红色跑车从我的生命中消失,永远地,不留痕迹的消失。
夜,依然故我的每日降临,我也依然在每夜十二点惊醒,只是我不再起来,静静地躺在床上听那轰鸣声滚滚而过。常常地,那大队的轰鸣中有一道分离出来,慢慢停息在街边,停了很久之后再独自响起快速地消失。
冬天过去,春天来了,我去了上海,一个我并不喜欢但有工作机会的城市,上海繁华而又喧嚣,喧嚣得不能听到静夜跑车的轰鸣。我拣了城市的角落独居,夜深时,偶尔会站在窗前,眺望那车灯流动的街。
七月里,我看见玫瑰,对面屋的女生接受了男友的求婚,他们准备结婚。我忽然不想留在上海,于是辞了工,回到自己的家。家如我离开时一般冷清,掸去灰尘,我坐在窗前,等着那一道红色出现。
那夜静悄悄。
天上下起蒙蒙的雨,如去年我撑着蓝色雨伞走过白桥的那一天,我知我永远失去了某种东西,永远失去了。
湖面烟雨迷蒙,风那般轻柔地吹,吹得湖波暗涌,夹竹桃低低地垂下叶子,抚弄我的伞边。湖边,天然游泳场水泥的栈桥伸向湖的深处,我忽然看见冷静,穿着白衣长裙,象个落寞的仙子,沿着栈桥慢慢走向湖心。
我收了伞,不想让它被湖风吹走,然后悄悄跟着冷静走上栈桥。冷静走得漠然,走向没有路的湖水,我拉住了她。
“他死了。”冷静的眼神空然无物,“小炽他死了。”
他飙车的速度太快,迎头撞上一辆夜行货车,死在结婚前一周。
我牵着冷静的手,牵着她沿着窄窄的栈桥慢慢走向湖边,雨湿了我的衣,也湿了她的,风吹过来,冷静在风中摇摆,我搂住她,她在我怀中颤抖,我感觉到雨滴击打在脸上身上的痛楚,我也冷。
我把冷静扶到湖边,她坐下,眼泪哗哗流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就那么狂流。
“我不要小炽飙车,毕竟马上要结婚。他说是最后一次,然后出去了,我就知道有什么不对,那天晚上总是睡不着。”冷静呆呆地说,我撑着伞站在她面前,听着她说。
“他就是在这里撞的车,送到医院就死了,整个人的骨架都撞散了,医生是把他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