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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摆摆手,亲自拿来一个盖碗,福顺把茶沏好端来。大少爷对卢孟实说:“我们余老板直夸
你,说你的面相好,有一步大运。孟实,自从你给余老板送了一回夜宵,他一高兴给我说了
一个哭头。我怎么谢谢你呀?”
卢孟实平静地说:“您喜欢这个您就放心地玩,只要您信得过我,福聚德赚多少都
是您的……”
大少爷忙摆手:“不不,按老掌柜订下的规矩……”
卢孟实故意生气地说:“有些话也许我不该说,可是,每次二少爷来了,要钱不说,还说些
个让人受不了的话……”
“他是个活畜类,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卢孟实一使眼色,福顺给大少爷拧了个热手巾板,递给大少爷,大少爷秀气地擦了擦脸。福
顺又把茶水倒在手背上,试过之后才送上来。大少爷看着福顺,欣赏地点点头说:“福聚德
的伙计有眼力见儿了,孟实,你训练得好。”
大少爷喝了一口茶,有几根茶叶含在嘴里,刚要站起来去找墙根的痰盂,福顺连忙拿出一个
铜手盂来,递到大少爷的嘴边。大少爷简直要乐疯了,说道:“呦,跟余老板的派头差不多
了。这可是你调教的?”
卢孟实笑着点点头:“我叫他们学学,做买卖的,得把人家伺候好了才是。”
大少爷用手推了卢孟实一把:“孟实,你可真有一手,我打心眼里服你。”
“还告诉您一件好事,余老板准备来咱们这儿吃饭。”卢孟实这句话,可把大少爷乐坏了。
他睁大双眼,惊喜地说:“哎哟,孟实,你神了!连大总统请客他都敢不去,你能把他请来
?”卢孟实谦逊地说:“还是福聚德的名声好,自从给大帅做了宴席以后名声大了,谁不愿意借
腕儿呀。我卢孟实其实并不算什么。”
大少爷根本没听见卢孟实在说什么,他已经沉醉在快乐之中,不住地双手合在胸前,仿佛
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了那样:“余老板也买福聚德的账?哎哟喂,我这出去脸上也有光呀!
”
卢孟实接着说:“所以说您甭嘀咕,有梨园行的买卖您就往这儿让,我保证伺候好了。”
大少爷站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好呀,你说行就行。哎,孟实,今儿下午给我吊两段儿
?”
卢孟实有点犹豫。这时,成顺陪着小翠走了进来。卢孟实看到小翠便问:“有事吗?”
小翠点点头,转向成顺说:“你去忙吧。”成顺走了,还回头看了一眼。
第五章十四(10)
大少爷正缠着卢孟实问:“你倒是有没有空儿?”
卢孟实只能应付他:“晚上。好吗?”
大少爷点点头:“那好,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大少爷走了之后,小翠把卢孟实拉到一边说:“我不知道该不该来找您,我们姑娘家来了个
表哥,成天净招我们姑娘生气,连饭也吃不香,人也瘦了,我看是让这家伙给气的。我来也
没告诉姑娘,我是想问问您有什么法子没有。”
卢孟实听了,有些诧异:“表哥……家里的事别人不大好管,并且不知道你家姑娘是什么意
思。以前也从来没听见她说过有个表哥。”
小翠皱着眉头说:“她好像拿他没有办法,那个人很能泡蘑菇……我怕他赖在我们这儿不走
。”
卢孟实想了想说:“今天大少爷要我帮他吊嗓子,明天吧,我明天过去瞧瞧。”
小翠说:“行,反正您上点儿心,我是怕出什么事情。”
卢孟实安慰地拍拍她说:“你放心吧。”小翠点着头,刚要走,卢孟实忽然笑着说:“这就
走啦,不找成顺说会儿话?”
小翠害羞地一低头:“人家就是来报信儿的,瞧您!”说完,她一转身,快快跑掉了。
卢孟实下午抽个空儿,来到奎祥木厂找赵工头商量起大楼的事情。赵工头问:“您那地方我
知道,十丈见方的地界,够大。”
卢孟实说:“我想前边三间门脸,后边起个二层楼,你看行不行?”
“有富裕。”
“你先给我打个价。”
赵工头想了想说:“要说,您可是做饭庄子里头一个起楼的,得起得像个样儿,价钱可能得
高点。”
卢孟实豪气十足地说:“起大楼是千秋万代的事,价高我不在乎,但是得起得好,要个八抬
大轿的形。”
赵工头说这没问题。他说:“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奎祥木厂也是头一遭接应这
样的活儿。不过您放心,要起就是北京城头一份,管保出尽风头。”
卢孟实心里高兴,把一袋钱掷在桌上:“好,我先交了定金,你看着尽快开工。”
这一天,卢孟实心情特别好。起大楼的事情如今终于有了眉目,也许,他母亲的那个八抬大
轿的梦也就会实现了。黄昏时分,他来到琴师常六那里,拿着大少爷的胡琴找常六调试。
常六问他:“这就是梅雨田那把胡琴?”
卢孟实把胡琴递给常六:“您瞧瞧。”
常六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卢孟实问:“是吗?六爷。”
常六摇摇头说:“没什么特殊的。”说完,他一运弓子,琴声洪亮。常六说:“好胡琴!”
“值五百大洋吗?”
“不值。”常六干脆的回答令卢孟实好生失望,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常六看着卢孟实,也明白他的心思。他说:“要是没你们东家,不是好多人都没饭吃了?这
也算是布施吧。你记住了,就给他吊一段西皮一段二黄,其他的他想让你吊你也别管,等他
练瓷实了,再拉别的。”
卢孟实点头说道:“谢谢六爷,没事您到福聚德坐坐,我招待您。”
常 六说:“行呀!我有日子没吃鸭子了。你不懂的就过来问,余老板交代了,你就
甭客气了。”
卢孟实回到福聚德自己的房间时,天已经黑了。他坐在床头看着窗外,天空中,月色清朗,
院子里的柳枝在月光下随风轻摆,仿佛是玉NFDA6儿翩翩而起的裙带。他呆坐了一会
儿,于是把胡
琴从琴套里拿出来,拉了一小段过门。此时,门开了,卢孟实赶紧站起来,以为是大少爷,
没想到是刘金锭。
第五章十四(11)
刘金锭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站着,手里拿着一把瓜子。她伸过手来,两眼紧盯着他说:“哎
……吃瓜子。”
“不吃,我占着手呢。”卢孟实拿着胡琴坐回床头。
“你累不累啊,狗揽八泡屎,全干。”
卢孟实低头拉胡琴:“只要拢住大少爷,我就成功一半。”
刘金锭不接他的话,只是说:“你先拉一段让我听听。”
“拉戏吗?”
“戏我不懂,都一个味儿,你拉段曲儿吧。”
于是,卢孟实拉了一段“柳青娘”,还哼着唱着。刘金锭出神地听着,等他拉完,不禁赞
道:“真好听。你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你的字还没学好呢,又想学胡琴。”
刘金锭生气地说:“你老不教我,能有长进吗?”
卢孟实问她:“现在能写什么啦?”
刘金锭说:“抓炒里脊,焦溜丸子。”
正在这时,大少爷一推门走了进来:“谁是丸子?”
刘金锭一看大少爷便说:“呦,是大少爷。”
“你也在这儿,刘金锭,你也喜欢皮黄?”
刘金锭忙摇头:“我不懂,就听着卢掌柜的胡琴过瘾。”
大少爷看着卢孟实,说:“最近他是见长。也是我的胡琴好,孟实,我该给你多少银子呢?
”卢孟实沉起脸:“您要这么说,我可不拉了。”
大少爷哈哈一笑:“逗你玩呢,瞧急了不是!”
刘金锭知道大少爷跟卢孟实一会儿要吊嗓子,就知趣地离开
了。刘金锭出去后,大少爷对卢孟实说:“咱们今天吊一段《醉酒》吧。”
卢孟实老老实实地说:“余老板嘱咐不能害您,您就规规矩矩来段西皮,来段二黄。”
大少爷一点头,认了:“那我听师傅的,省得挨骂。”
卢孟实坐下来,开始拉起胡琴,给大少爷吊嗓:“《坐宫》里这段快板,有三种拉法,我得
跟您说一声。一种是就拉俩音儿,楞根儿,楞根儿,到末一句一收。这适合龙咬尾的唱法,
就是生旦对啃,一个人尾腔没完,另一个就接唱。一种是按腔拉,老生比您差,就听您的,
就按您的腔拉。再一种是您唱调底,我拉调面,盖着您拉,您裹在我的琴里,包您把好儿要
下来。”
大少爷忽然环顾四周,然后不好意思地说:“您内行,我这本钱瞒不了您,咱们就按后一种
吧。”于是,胡琴之声骤起。刘金锭倚在门边,听咿咿呀呀的胡琴声从卢孟实的房间里传来
,她简直听得入了神,像吃了蜜似的,心里又甜又慌乱。常贵到后院上厕所,将这场面看
得是一清二楚,刘金锭那痴迷的神情让他明白了她的心事。
这一夜,刘金锭做了一个梦,梦里,胡琴声换成鼓乐声,是喜庆的鼓乐。她终于换成了女儿
装,穿着大红嫁衣,被一条红绸拉着。拉红绸的那一边正是卢孟实,那身新郎官的装扮叫她
看了就心慌。刘金锭笑着,扭捏着,满面喜气……他俩渐渐地走到一起,越来越近……
可忽然,只见对面又搀来一位新娘,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