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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普罗旺斯-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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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头,眼前出现一座长形建筑物,上面布满许多小洞,外观上除了两扇门
外,别无他物。
一群人在门口排排站,手握专用酒杯,酒杯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酒
窖凉爽宜人,而米奇给我的酒更有一股沁心冷意。
那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大杯子,是一个有脚的大水晶杯,圆鼓鼓的
杯肚,上端缩口,有如金鱼缸般。米奇说这种杯子可容下1/4 瓶的酒。
看过里面闪闪发光的排场,我的双眼开始朦胧起来。我相信这个酒窖
一定很大,25000 瓶酒静静地藏在阴冷的角落。
事实上,根本看不到任何酒瓶,只见一条布满酒桶的道路——难以计
数的酒桶倚靠在与腰同高的平台上,酒桶堆高度大概离地12 至15 英尺,每
个酒桶上用粉笔标示着成份。
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有机会见这么多酒。隆阿丘酒(Cotes 一du 一
Rhone—Vinages)、丽雷卡酒(Lirac)、维克拉斯酒(Vacqueyras)、圣约瑟
酒(Saint —Joseph)、海米塔奇酒(Crozes 一Hermitage)、天芳酒、吉恭
达酒——每种都有几千公升,依制造年份摆放。
“好,”米奇说:“你不可以枉走一圈,空手而回。”
“你要喝哪种酒?”
太多的选择摆在眼前,我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不知米奇会不会指引
我在眼花潦乱的酒桶中找到正确的选择?
我可以看别人在他们的金鱼酒杯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也许我该依样
画葫芦。
米奇点头表示同意,他说:
“这样最好,因为我们只有两个钟头的时间。”
他不愿意把我们的时间浪费在新酿成的酒上,而忽略尚有无数的好酒
等着我们去品尝。我庆幸已先喝过橄揽油,任何称得上宝藏的酒是不可吐出
口的。但如果在这两小时内,所有的酒都吞下,我可一定会如那些酒桶般乖
乖摆平。
所以我问是否允许将酒吐出来。
米奇挥动酒杯指着隆河岸大道入口的标语,“如果要吐出,请便,但
是? 。”
显然地,他认为一个人拒绝享受美酒下肚的感觉及拒绝喝下算是一种
艺术作品的酒时,是极其悲惨的。
一位肥肉横生的酒窖老板赫然出现,他身穿暗蓝色棉夹克,带着一个
形似巨大点眼药器的容器——三英尺长玻璃管,一端有个拳头般大的塑胶
球。
他用喷嘴瞄准我的酒杯,挤了点酒到我的杯里,嘴里念念有辞,“1986
年的海米塔奇酒,有花的香味,味道不酸,没有甜味? 。”
我先来个整套的动作:用鼻子闻闻酒味,让酒在口中循环几圈后把酒
整个地吞入我的肚子里去。
棒极了,米奇所言不差,把这些美酒倒进排水沟糟蹋,的确是大不敬。
稍稍放松心情后,我看看身旁有些人把他们不想喝的酒倾倒在桌旁上
的大酒瓶内;而后,大酒瓶内装的酒会倒入含有酵母菌的缸中,如此可以酿
造极品的醋。
我们在酒桶排列而成的道路上缓慢前进。酒窖老板在每一站都会登上
他随身携带的梯子,到达顶端的酒桶,打开酒桶塞,插入他那饥渴的喷嘴,
然后好似身负重型武器般谨慎地走下梯子——当品尝活动继续时,他老兄还
真越来越像全身武装的超级巡警般,只是行动慢了些。
最初几站的品尝局限就白酒、玫瑰红酒及轻淡的红酒。
我们走入地窖后头,那儿的酒色变得深暗而味道也渐转浓厚了。每尝
一口,总是禁不住要感谢上帝赐予如此香醇的人间美味。
具有紫罗兰、覆盆子果及桑椹香味的海米塔奇,属于烈酒。隆河丘酒
和葛兰德酒(Grande Cuvee)皆是细工酿造且精纯的酒。
我对这些迷人的酒和它们的形容美辞印象深刻——果肉肥硕、兽性野
狂、雄壮威武、高雅世家、挑拨神迷、强劲有力? 。。
注意,酒窖老板居然没有重覆使用相同的形容词。我真怀疑他老兄天
生具有语言修辞能力,亦或是他每晚都抱着字典共眠。
我们终于走到米奇的最爱——1981 年的新教皇城堡酒窖。虽然它尚需
好几年才能成为陈年美酒,但已可称得上好酒了。
深葡萄酒色,闻起来有香料和松露的味道,温暖及柔和,展现出它是
酒中名品——更别论它那接近15%的酒精含量。
我认为米奇的头都快栽进酒杯里了!看到一个人如此欣赏佳作,实在
令人雀跃欢欣。
他不情愿地放下酒杯,看看手表,“我们该离开了,打点酒下饭!”
他走进前方的办公室,出来时手提一箱酒,装满一打酒。另一同事跟
在他后面也带来了一打酒。我们一伙人准备痛快地吃一顿午餐,猜猜看几人
不醉?
我们离开酒窖,在太阳的雄威下显得畏缩,我要求自己只一点一点的
啜饮,万万不可大口豪饮。
尽管如此,一走进车内头颅即不停地悸动刺痛,发出警告。在闻酒味
前,我一定得先喝点水。
米奇重打我的背。
“品酒最容易感到口渴,”他说:“别担心,我们有足够的酒任你喝。”
老天啊!
米奇挑选的餐厅大概有半小时车程,即在卡维隆乡间,是乡居的小旅
馆,有米奇号称最道地的普罗旺斯食品,可说是非常隐密难觅,我得好好跟
紧米奇的车。
说总是比做容易。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统计资料可以支持我的
论点,但是由视察结果与个人惊心动魄的经验里,我知道一个空着肚子的法
国驾驶人,开车速度是已饱肚的法国驾驶人的两倍;而饱肚的法国驾驶人,
头脑显然已较清楚,速度往往已经超出正常许多。
当然米奇也不例外,前一分钟他尚在此,下一分钟他已在尘雾弥漫的
地平线上。
他把香美的果汁放在排档上,一个大转弯,冲上正在剪修的草坪上,
要不就突然穿越满布羊肠小径的午酣城镇。
到达餐厅前,所有想要喝水的念头已然消失,我想再来点酒。村庄和。
饭厅凉爽嘈杂,在角落放一架被顾客忽略的大电视,声音含混不清,发出巨
大音量。
大部分的客人都是男性,他们长期在太阳照射下显得黝黑,穿着外出
工作的旧衬衫和没有光泽的背心,平坦的头发下露出因戴帽子而出现的白皙
额头。
一只长相平凡的狗儿在一个角落抖索身子,鼻子紧盯着从厨房散发出
来的香味。
此时,我想我快饿死了。
有人介绍我们认识餐厅的老板安德鲁。他的肤色褐黑,身材圆滚,极
像我们品尝过的那些酒桶;捧在他手上的花闻起来有大蒜味儿、高卢牌香烟
烟味及茴香酒的味;穿着宽松的衬衫、短裤,脚上趿着一双橡皮拖鞋,尚有
一嘴夺人眼目的窈毛儿,声音宏亮,盖过房子里的嘈杂声。
“嘿,米奇!这是什么东西?桔子汁?可口可乐?”
他开启装酒的木箱,把手伸进裤背口袋去拿开瓶器。
“亲爱的!请给我一桶冰块。”
他的妻子,活力健康面带微笑,从厨房出来,带着一个托盘放在桌上:
两个冰桶,几盘上面撒有胡椒的香肠,一盘鲜艳的萝卜,及一个深碗装的鲤
鱼橄榄酱(橄揽油加上被称为普罗旺斯奶油的东西就是鲤鱼酱)。
安德鲁拨酒瓶塞的动作,纯熟得简直像他自己就是个开瓶器。他把酒
塞拨开,一个个闻一闻,然后排成两排放在桌子中央。
米奇解释有些酒是他在地窖中没有时间品尝的,大部分是没有多久年
份的隆河丘酒,有半打是年份较早的吉恭达酒。
对于法国的午餐,有些东西是我这小小意志力所无法抵抗的。
我可以安静地坐下,将心情调整至适当的状态,立志只吃一点、喝一
点,但是在餐厅三小时之后,那些酒仍然诱惑着我。我不认为是一种贪婪,
而是由一屋子里头品味的人所营造的气氛使然。他们边说边吃边唱,谈论的
不是运动、政治或财经,而是餐盘与酒杯里的东西。
香肠被拿来彼此比较,菜单遭到空前讨论,吃过的食物一再被提起,
甚至还互相研究即将上桌的食物。
一切红尘俗务已抛至九霄云外,此时此刻,吃饭天下第一优先,满足
声浪充塞四周。
酒真是不可抗拒!
我们轻松沉醉地进行午餐,犹如运动家必预做柔软运动。开胃第一道
菜是一个顶部被切开的萝卜,内装差不多一匙的奶油及一层粗盐;接下来是
一片上面撒满胡椒的香肠;还有用昨天面包烤成的、上面涂有闪闪发亮的鲤
鱼橄榄面包片,冰镇的红酒及白酒。
米奇斜在桌子旁,“不准吐掉!”他再三强调。
捧着红酒杯跑来奔去的老板,端上他的第一道菜。一只边缘几乎已烧
成黑色的锅被放在桌子上;一把老旧的厨房用刀插人面团中;一个转身,手
上已拿着一个装有醋渍小黄瓜的高长玻璃罐儿和一盘洋葱酱。
“孩子们,祝用餐愉快。”
米奇分发年份较浅的红酒,酒似乎会变颜色,锅子沿着桌子传送,好
让大伙儿可以拿争取。
安德鲁走下牌局,两次装满他的酒杯,“还好吧?你喜欢吗?”
我告诉他我爱死他的洋葱酱,他劝我肚子一定要留点空间以准备品尝
下一道菜肴。
他用力吮吸指头,高兴地说这是一道佳肴:无头云雀(aloueties),
是他亲爱的老婆莫妮卡特别为我们烹制的。
纵使这道菜有个可怕的名字,滋味却教人咋舌。这道菜是由薄片牛肉
卷着腌猪肉片,上面佐以切碎的大蒜和香菜,泡在橄揽油与白酒的高汤中,
下面垫着蕃茄片,外表用干净的麻线捆绑。
它一点都不像云雀——倒像肥胖的香肠,但普罗旺斯那些富创意的厨
子一定认为云雀比卷牛肉这个名字更能引人入胜,所以这名字就这样流传下
来。
安德鲁说那是他那天早晨才打下来的云雀。他是那种说笑话一定要加
上肢体语言的人,他的手臂张扬过来,差点把我撞进一个装有剩菜的大桶子
里。
这个无头的云雀还是热呼呼的,上面加有大蒜,米奇决定来杯较烈的
酒。吉恭达酒中选。
我问米奇下午他是否打算工作,他充满怀疑的眼光望着我。
“我正在工作,”他说:“我正在卖酒,再来一杯。”
凉拌沙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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