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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与反抗-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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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毕竟生活在“史前时期”。

  在封闭性社会,除了运动与潮流,思想的日常渗透是十分困难的。倘一定要把思想灌输给大众而又要避免牺牲,便须演说、辩论、出版小册子。中世纪宗教裁判所的火堆和十字架是有名的,法国的《百科全书》同样是有名的。

  思想不会停留在意识表层,它将自然冲决理性秩序而进入情感世界;正如暴雨为密云所孕育,却终于穿透鸣雷和闪电,重返大地,唤起被压抑的生命,爱欲与激情。

  4

  一部《顾准文集》,几乎言必称希腊,其实所言并非希腊;正如言不及中国,其实所言全在中国。

  “历史有什么作用?”大历史学家布洛赫居然这样发问。

  时间环绕我们,承载且推动我们,而我们常常无从感知历史的存在。其实,存在于废墟,古堡,和一些残篇断简之中的历史只是死去的部分历史;还有另一部分,那是活的历史,早经深入现实而成为命运的一部分。因此,当我们提及历史时,所指就不仅仅是记忆而已。

  与其说总结历史,毋宁说清算历史。

  大而至国家、民族、政党、教派、领袖人物,小而至经典、训诫、定理、公式、符号,无一可以逃避后来的清算。传统愈久远,积累愈深重,清算便愈迫切。

  作为个体思想的最诚实,也最具挑战性的表达,顾准的著述,乃缘于某种现实的使命。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一直用经济学的刀法解剖社会;当他了解到资本主义并非纯粹的经济现象,而同时也是一种法权体系时,便继续向历史学、政治学、法学、文化学作突击般的求索了。对于他,任何工作,任何学科知识,任何文字,都在奔赴同一个目标。他翻译熊彼得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民主主义》,据美国学者海尔布罗纳说,该书所以从马克思开始论述,是因为,“只有马克思是他真正的对手。”又说,“熊彼得的论点,卓越之处在于他在马克思的范畴中击败了马克思……”

  广场上的人们,曾经一度为真假马克思主义而争吵不休;可是,数年以前,一个归来的流放者,已经在黑屋子里暗自鉴定马克思主义了。

  思想的全部力量在于批判。

  批判的外向为文化批判,内向为自我批判,二者统一于同一主体。批判不是审判;审判是下行的,而批判是上逆的。顾准的批判对象主要是政治文化、权力文化。他是由文化批判而达于自我批判的,所以,《文集》没有古代圣者的道德内省,多是信仰的检讨和观点的校雠。

  真理是残酷的。

  真理穿透个人而把许多貌似坚牢的信念摧毁了。任何思想的诞生,必然伴随着怀疑、困惑、感悟、瞻望的躁动与诀别的痛苦,伴随着旧日的挽歌。

  思想者由于致力于现实斗争,一般而言,其结论难以超越某个时段。世道沧桑,人生苦短,多少思想文本被埋没于地底下,未及闻见声光,匆遽间便成“文献”了。这时,有谁可以从发黄的纸页间感知其温热,想象过为此消磨的许许多多于渊默中沸腾的夜晚?谁能为这场无用的战斗与无声的毁灭而悲悼?

  5

  顾准坦言自己是一个倾心西方文明的人,总有拿西方为标准来评论中国的倾向。其实,这类备受攻讦的“全盘西化”论无非表明:只有借异质性的文明,才能击破固有的深具整合能力故而滞重无比的传统结构,而与进步人类相沟通。

  鲁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顾准:“民主不能靠恩赐,民主是争来的。”

  与普鲁士王室的有学问的奴仆黑格尔的“现实即合理”的哲学不同,立足于争,其思想维度是指向未来的。

  历史与未来成了现实的两大参照。

  或者可以更准确地说:未来提供了价值观,历史提供了方法论。

  方法论并非纯粹的工具论,不能引进,也不能仿造。方法论与价值观同在,而容涵了价值观。

  思想的性质是以偏概全的。

  战斗的思想者几乎全数偏激,偏到极致。五四时代,“打倒孔家店”的口号即是。然而,一场厮杀过后,战士纷纷卸去盔甲,换上布袍,以论战为可忏悔之事;收集旧作时,亦每每因其过激而不惜删汰。戏剧性的是,运动中总体的战斗倾向,复为历经文化洗劫之后的新一代“学人”所诟病。据说他们的学术要纯,要平正通达,要不偏不倚;这样,思想便死掉了!

  集众的偏,是必须以自由为先导的:言论自由、新闻自由、出版自由、学术自由、批评自由……

  自由是梦中的天地。思想者于是戴着镣铐,从无边的荆棘地里蹒跚至今!

  6

  人民何为?

  顾准认为人民在政治上永远是消极被动的,在大众中间,实行直接民主是不可能的。为此,对于马克思在《法兰西内战》中对巴黎公社的肯定,他直率地表示异议。相反,对致力于批判且不善感恩的“精神贵族”,他颇为欣赏;并且建议多加培养,说是:“‘贵族’多如过江之鲫,他们自然就‘贵’不起来了。”

  表面上看来,顾准之论颇近鼓噪一时的“新权威主义”;究其实,他的主张是以贵族消灭贵族,以权威消灭权威。在他这里,权威不复是绝对的,而是更新的。一言以蔽之,可谓有“权威”而无“主义”。

  启蒙是长期的,因为思想是长在的。

  所谓思想,首先应当交付给谁?

  思想者从来强调自我承担。霍克海默与阿道诺在《否定的辩证法》中有一段话说:“我们所疑虑的并非遍布大地如同地狱一般的现实图景,而是没有冲破这种现实的合适机会。在今天,如果还存在着我们可以把传递信息的责任交付给他人,那么,我们决不馈赠给那些‘大众’,也不馈赠给个人(他已无力),而是馈赠给一个想象中的证人——只要他不会与我同归于尽。”所说“想象中的证人”,其实就是“我”自己。出乎自我,返乎自我,——思想是无援的。

  思想者唯以孤独显示强大。

  古人说“胆识”,胆是先导的。

  所以,顾准说到卢梭时,首先赞赏的就不是智慧和灵感,而是勇气。他重复说到勇气问题;而勇气,是直接与实践相联系的。

  思想者具有实践的品格。可以是社会实践,也可以是思想实践,即思想返回思想者自身。只要思想着便是美丽的,即使是乌托邦思想。

  从理想主义到经验主义,从诗到散文,顾准燃尽了自己的一生。对于他,人们到处颂扬那最后的夺目的辉光,此时,我宁愿赞美初燃的纯净的蓝焰。

  7

  人们常常称引海德格尔的“返回精神家园”的话,作为人文科学的本质的说明;顾准则常常称引国人鲁迅的“娜拉走后怎样”的话,作为个人精神求索的主题。

  “返回”与“出走”,是形而上哲学家与形而下思想者的全部的不同。

  顾准也是娜拉。

  他必须直面“出走”以后的困境。但是,无论如何,他绝不会重新回到老地方,即使那里有着庸人共享的幸福与安宁。

  “出走”是一个人终生的事。

  然而,顾准说:“娜拉出走了,问题没有完结。”

  一九九六

  为贵州人民出版社主编《流亡者丛书》,作序文,批评文化知识界的“非英雄化”倾向。

  又为花城出版社主编《世界散文丛编》,出版英、法、德、俄数种。并作序文《散文与人类自由精神》,仍然强调自由精神及人类背景对于散文写作的重要性。

  《流亡者丛书》序

  十多年前,即有论客断然宣告:现在已经到了“非英雄化”的时代。后来,文界果然有了关于鼻涕毛毛虫之类的“实验性”叙事话语;再后来,连“躲避崇高”的高论也都出来了。然而事实上,却别有一些人,以无比艰苦、永不停顿的工作和斗争,改造着周围的世界。正如鲁迅所说,这是地底下的“中国的脊梁”;不是几个嗤笑英雄的英雄,以自欺欺人的笔墨和脂粉所能抹煞得了的。

  世间的英雄,好像历来就有这样两种:一种以暴力称雄,如恺撒、拿破仑;一种则宁死不能屈从别人的奴役,从而以暴抗暴,如斯巴达克思、玻利瓦尔。前者追求王冠与权杖,英雄的声名就建立在这上面;后者唯存在于英雄主义行动本身。还有一种人,除了思想和声音外一无所有;因为无力抵抗,只好任由法律、刺刀和大棒的驱逐,或者自动逃亡。此即所谓“流亡者”。

  为了众人的福祉与独立的信仰,这些流亡者,宁愿担受亡命的厄运,也决不肯做顺民,更不用说颂扬暴政了;在辗转流徙之中,始终保持着心的反抗,倘使没有几分英雄主义是不容易做到的。勃兰兑斯在论及19世纪初法国的“流亡文学”时指出:“流亡者不可避免地属于反对派。但反对什么却因人而异,有的反对恐怖统治,有的反对帝国专制,要看他们是从哪一个暴政下逃出来的。”政治霸权的不测之威,简直不可理喻。作为反对派,流亡者不可能像身穿燕尾服的议员那样,在宽敞富丽的议政大厅里侃侃而谈,或者像被豢养起来的院士那样,从容地写些供上头参考的策论;他们发出异端的声音,需要付出人生的全部幸福乃至生命作为代价。

  每当零散地读到流亡者的文字,心中没有不起波澜的。感动之余,这才生出一份集中保存下来的心思。经同几位朋友谈起,得到一致的赞同,便终于有了眼下的这样一套丛书。在坊间满目豪华、雅致、艳丽的出版物中,譬如搁上几块焚余的笨重的砖头,虽然不甚协调,倒也算得多出一种色彩;夸大一点说,也未尝不可以看作是一种“参照”罢。

  流亡者写的书,是与“为艺术而艺术”完全绝缘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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